第二块五色石很快也被用于补天。
掌门这一次的补天不再孤独,全体太初境弟子得以外出一日,在演武场上的映天水镜中见证这一神迹。
当五色的小石与天幕融合在一起时,那道巨大的裂隙终于如愈合的伤口一般,缓缓靠拢。
全太初境上下——也可说是整个修仙界兼同魔域,都触碰到了真切的希望。
征收灵根的相关事宜在自上而下推行着,如小水花一点点扩散开,逐渐,于整个世界掀起滔天的巨浪。
不出卿舟雪意外,内门收录上来的主要是资质低劣的一批,炼制的石色较为普通,补天的效果甚是勉强。
好在佼佼者总在少数。这些灵根的数量足够多,仍然可以积细流以为大川。
对资质较差的人,丰厚的上品丹药依旧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灵素峰的丹房暗无天日地燃烧着,不止是阮明珠,连柳师叔也未曾休息过。
短短几日,她们快马加鞭地炼制了三百余颗五彩石。
天空中的那道漏口因此合上了一半。
可还有一半呢?
没有人再愿意了。
嘀嗒。
血珠自白皙的腕上渗出,坠入一个木盆内,深红色的水面轻轻晃了一下。
卿舟雪坐在椅子上,她一只手臂上的衣袖半掀起来。
细小的刀片扎在其中,止住伤口的愈合,她将手垂下,任由嘀嗒嘀嗒的声响传来。
卿舟雪安静地闭着眼睛,阴影在她的睫下投出一道浅淡的痕迹,似乎这样漫长的酷刑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太多痛苦。
她时不时拨弄一下刀片,于她而言,取血是艰难的事情。
卿舟雪已经放了许多天的血,一盆一盆的鲜红被接去,将原本黄褐色的泥土染得猩红一片,合着五色光芒一起,以一种相当瑰丽的颜色在凤凰火中焚化。
“掌门她人呢。”
门外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几道细微的声音着慌响起,应是守门的弟子:“掌门不许别人进来,您……”
窗影上晃了一下。
门被彻底破开。卿舟雪此刻背对着门坐着,她听得身后脚步声一片,人像是带了些许怒意顿在她面前。
狭小而较为昏暗的室内,浓稠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手腕上插着的刀片被大力弹开,摔在地上一声脆响。而后领口一紧,她便被云舒尘单手拽了半起。
“够了。”
云舒尘面色如冰,她将那刀片碾得粉碎,踩着刃尖。
“随后还要炼的,只是先把这些保存起来。”
卿舟雪轻抬眼睫。
那并非是寻常的血。其上漂浮着一层磅礴的灵力——世间现如今唯有卿舟雪,因为修为过高,而血液中的灵力浓度都相当可观。
她被半拽着的姿势有些狼狈,卿舟雪脚尖挪正,顺着云舒尘站起身来。
她这一站直,两人几乎是相互搂抱着。卿舟雪感受着怀中的温热,她的手无意地贴在她的后背,女人这些日子似乎又瘦了一些。
云舒尘的声音有些隐忍,尾音轻微地颤了一下:“不许再放血了。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最怕这个了么?”
卿舟雪的娘亲生下她后,血崩而死。因此年幼的卿儿看着她以前身子不好吐血时,总是过于害怕担忧。
女人的眼睛生得实在太美,卿舟雪无法忽视地对上她,她一动不动凝视着自己时,里头怨憎或心疼,合在一起,是相当复杂的情愫。
她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自然,她的心疼也是对着曾经的那个人。
那个是师尊的卿儿,没有修无情道,尚能一心一意的卿舟雪,而不是现在独步九州的卿掌门。
卿舟雪收回目光,悄然松开了她。
可惜从前的卿儿被自己扼杀了。
卿掌门并不后悔,她唾弃过去的卿舟雪。那个无用的,孱弱的,只能不断让师尊以身涉险的自己。面对太上忘情无可奈何的自己。
卿掌门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她那样青涩懵懂、庸碌无能,却能得到云舒尘的爱。
那张纸条早就在掌心中燃成了灰烬。
不管如何,她不会废无情道的。
“放心。”
云舒尘的怀中一空,卿舟雪松开她走出了房门。她命守候的弟子将这些血送去丹房炼石。恰逢此时,最后一批五彩石已经炼好,被弟子呈了上来。
“放血而已,我并不会死。”
卿舟雪将其收入纳戒之中,准备动身去北源山。她握着冰凉的纳戒,不知为何,背后的一道视线却让她再走不动了。
“既然如此。”云舒尘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自己外露的情绪敛起,声音平稳下来,显得有些冷淡:“好像是多余的关心了。”
“补完这一批,掌门打算怎么办。”
纳戒在她手中被握的稍微温热了一点。卿舟雪沉默片刻,“从外门到内门,筛选一番,从多灵根的挑起。具体如何,待我补完这一次,再看看吧。”
云舒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待卿舟雪完全走后,屋阁后转出一个佝偻的身影,满头苍白,从脸上的褶子中几乎已经看不清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