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的记得,他曾经和他的二表哥苏步青一起,那个木桩上面扎马步练功。
梁澈站在月光下,走过去伸出手,指尖处传来冰冷的温度。
木桩上绑着的麻绳不知何时已经掉了,他只轻轻用手推了推,那木桩就开始摇摇晃晃。
可明明曾经,他和二表哥两个人爬上去,木桩也是平平稳稳的立在那里。
他的二表哥苏步青只比他大了两岁,他们算得上是一起长大,他很喜欢粘着二表哥,听他讲漠北的风光趣事。
那时的他还是深受父皇宠爱的太子,二表哥也是少年将才,前途无量。
他记得,就是在这个木桩下。
他许愿做一盛世明君,让大梁的每一个百姓都能够吃饱饭,穿暖衣。
当时的他年幼,不知自己夸下了多大的海口。
外祖和舅父笑着说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宏愿。
他们不是不相信他,只是那时的他不知人间疾苦,想象不出让每一个百姓都吃饱饭,穿暖衣究竟要付出怎样的努力。
只有二表哥,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旁,告诉他,他会替他守着边疆,让他心无旁骛的去做那个明君。
那时的他们,许下君臣相宜的愿望。
可终究不过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他成了一个废物皇子,而二表哥,甚至都未曾落了个全尸。
父皇不相信镇国公府是被污蔑的,但是没关系,他终有一天会坐上那个位置,查清楚当年的事实真相,还镇国公府一个朗朗乾坤!
——
梁澈封了王,也有了上朝的资格。
虽然他双腿残疾,不良于行,但是永嘉帝力排众议,其他的官员们也无法再说些什么。
毕竟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梁澈这个废物是根本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他如今出现在朝堂,不过是永嘉帝用来制衡二皇子和八皇子的筹码罢了。
梁澈就像是一个透明人,每日的早朝会上,他只是静静的坐在所有官员的最后方,听着他们争来争去,然后在第一个退出早朝。
是的,梁澈没有任何的实权。
康王的这个身份,只不过是一个花拳绣腿的美名而已。
梁澈像往常一样,由着吉祥推他去上朝,却在走到半路时,被沈听肆给拦了下来,随后带到了一处角落里。
梁澈有些不明所以,“九千岁这是何意?”
沈听肆往后退了一步,让出被五花大绑着的康明远,“康大人有话要和你说。”
梁澈知道这人是康贵妃的兄长,虽然背靠康家,可最后却和康家脱离了来,凭借自己的能力做上了户部侍郎之位。
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和康明远有什么好说的,因此眉宇间略带了些许的诧异,“康大人所谓何事?”
康明远被用粗粝的麻绳捆着,手腕处被磨破,鲜血直流。
可他却恍然不觉痛,只那一双锐利的眼眸如鹰般狠狠瞪着梁澈,眉宇间甚至还萦绕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没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想要在临死之前瞧上一瞧,我那可怜的友人苏亭他是非不分,愚孝至极的可笑侄儿罢了。”
苏亭乃是梁澈的舅父,镇国公府的世子。
他曾经和康明远是好友,梁澈也知道。
梁澈眸光猛然一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康明远勾了勾唇瓣,满含讽刺的说着一个格外残忍的事实,“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听不懂?”
“你当真以为,没有那人的授意,镇国公府会如此轻易的被判满门抄斩吗?”
梁澈在冷宫中十几年,看遍了各式各样的人,也看透了人心究竟有多么的贪婪和残忍。
在圣旨下来之前,母后一直都坚信镇国公府是被冤枉的,一直期待着永嘉帝能够还他们一个清白。
可直到御赐的白绫送来,母后红了眼,紧紧抓着他的手,只叮嘱让他好好活下去。
却再未提起半分要为镇国公府翻案。
她那时候是不是已经猜测到了什么?
那时的母后,究竟是带着怎样的绝望,一根白绫吊死了自己?
可他却因为自己中毒时,那人派来太医救了他一命这件事,始终对那人抱着一点希冀。
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人对自己难道就没有半点父子之情?
可如果……
当年镇国公府投敌叛国,背叛满门抄斩,全部都是龙椅上的那人一手策划。
他这些年的苟延残喘,又究竟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