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清孤零零去了膳房, 发现梁芙音又和林欣颜和林斌,宋书意他们坐在了一块。
林欣颜不知道同她说了些什么, 梁芙茵露出了既欣喜又感动的表情,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种对林欣颜的信任。
垂眸眨了眨眼,林清清看着眼前讨厌的胡萝卜丝,本来就有些委屈这会愈发得更难过了,上半身优雅地用着饭,饭桌底下却郁闷得悄悄踢了踢左脚。
“二表姐。”
黄莺出谷般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腔调却并不娇媚。
林清清听到声音抬眸, 便看到苏蕊款步姗姗地走了过来,与在侯府时不同,她一头秀发高高绾起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插了根与她那张秾艳的脸相得益彰的红宝石牡丹金步摇,言语间大方又自信, 完全不是在侯府中低眉敛目的样子。
“苏姑娘有什么事?”林清清看着眼前婀娜妍丽的美人心生警惕。
苏蕊自从没了名额后倒是没有再生事端,入学后她的风评甚至非常好,学舍里的学子们说起她无不是夸她平易近人, 勤学好问,热心大方。
“二表姐已经好久没回过侯府了,老夫人让你今日下学后回府一趟,明日国子监的赏菊会从府里和自家姐妹一起出发。”苏蕊姿态优雅地捧起杯热茶, “老夫人还说,这姐妹在府里关系无论如何,但在外面都是要互相扶持的。在外人面前一笔可写不出两个林字。”
林清清好看的黛眉蹙了几分, “麻烦苏小姐回去告诉老夫人,我已然搬出侯府,自是不会回去, 我只会代表我自己参加国子监的赏菊宴。”
“可是在外人眼里你始终还是平阳侯府的二小姐,三表姐的姐姐,要知道你和她一样姓林。”苏蕊抿了一口茶状似苦口婆心地劝道。
林清清抿了抿红唇,眼神清澈又坚定,“终有一天我会让外人以其他的身份记住我,而不是什么平阳侯府二小姐。”
“二表姐想好了便好,这次不回去以后可就变了。”苏蕊摩挲着茶杯抬眸看了林清清一眼眼中含笑。
这个世道的姑娘除了能是某个府的女儿便只能是某个府的夫人。
有时候她难免觉得这个乡下回来的二表姐天真得有些可笑,没有侯府作为靠山她又能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摆脱平阳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她又如何能得到其他的更好的身份。
但有时候苏蕊又有些羡慕这份天真,或许在她还是苏府大小姐的时候,她也曾想过做一个不一样的人。
而如今娉娉袅袅地离开膳房,苏蕊只能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回复老夫人才能让自己少受点迁怒,平阳侯府和国子监如今才是她最后能为自己打算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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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如从乙班跑到裴弈学舍时发现他竟然被一群人围着,斜倚着门楣调侃道,“怎么裴大少突然受欢迎起来了?除了我竟然还有人发现你的好?”
裴弈在人群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段如咧嘴挠了挠头发现一向都在的林清清不见了,“怎么今日大美人不在?”
裴弈正在写字的手一顿,但没有回话仍是认真地将手中的字写完。
将所有人需要的字写完后,裴弈才慢吞吞地回答段如,“她好像有事先走了。”
“也是,你这种闷葫芦怎么可能惹人姑娘生气。”段如拍了拍身上的灰,“走,那今天咱哥俩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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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侯府,红烛已然被烧成了短短的一截,铜制的烛台上堆满了凝结的烛泪。
阿肖给烛台点上新蜡后劝道,“少爷,该歇了。”
烛火照亮了案桌前裴弈冷峻的脸,只见他薄唇紧抿拿着笔仍在伏案写字,厚厚的几叠稿纸在书桌旁堆得高高的,甚至于有了几分凌乱。
“少爷,都这个点了,回府后你这水也不喝一口,卯足了劲写这么多字,咱不能和自个儿身子过不去。”阿肖端起桌上的茶水递给少爷继续劝道。
这样的少爷又让阿肖想起小时候那个小小的少爷,倔强得厉害,卯足了一股劲不吃不喝焚膏继晷般地努力,最后却累坏了身子大病了一场。
这一病少爷就变了,他不仅清减了许多而且性子也沉默了,就好像在本该蓬勃生长的嫩芽经历了一次摧枯拉朽地暴风雨后便萎靡不振了,世事都让他提不起半分兴致。
少爷再也不会意气风发地喊他骑马射箭,打马游街,一日看尽京都万紫千红。
也再不会立在下学后的夕阳中自信张扬地说,“阿肖,想我文武全材,通练兵书,习四书五经,读天下之大义,将来势必会匡扶社稷,泽被苍生。”
裴弈听到阿肖的话终是从一摞摞稿纸中抬起头,在阿肖担忧的目光下接过茶水轻抿一口,“没事,我再练会就歇息。”
他蹙着眉发现自己的确无法写出令自己满意的字,而他更无法做到将这样不完美的字交给林清清。
这样只有风骨却没有意气的字迹,犹如只有一个驱干却没有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