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乾隆三十六年的除夕之夜,不同于往年,今年地点是在圆明园九州清晏殿。
圆明园虽名为夏宫,可实际上,从先帝开始,到现在的乾隆陛下,一年能有大半年住园子,过年都不回去的状况也是有的。
只不过过了除夕,翌年大年初一需祭祀祈年殿与奉先殿,而这两殿是在紫禁城里的。为了便宜起见,所以往年一般天冷了就回紫禁城去了,其实主要是照顾太后的凤体,怕老人家舟车劳顿太辛苦。
可太后已经仙去,倒是无有此虑了。
在园子里过年,氛围的确极好,九州清晏乃是九州流水环绕之地,夜空烟花灿硕,映着桥下冰雪,万千灯笼照亮这片湖光山色,宛若万家灯火。
今年殿中的座次,较之往年略有不同之处,容妃和卓氏的席位往上挪动了不少,坐在仅次于愉妃的位置上,甚至越过了颖妃巴林氏。容妃虽然也不够年轻了,但比之其她四妃,便显得艳光四射多了,甚至连两大贵妃都被比了下去。
但好在舒贵妃胜在气度卓然,满身书卷气息,而令贵妃魏氏气色便要黯淡多了,眼角眉梢的皱纹都难以被厚厚脂粉遮掩,真真如老妪一般了。
夜宴上,皇后辉发那拉氏虽也难掩老态,但她气势华贵,凛然众人之上,又言语温和地关怀着舒贵妃的十六阿哥、关怀容妃和卓氏,以及永贵人、陆贵人这几个正得宠的年轻嫔妃,可谓是贤惠得紧。
关怀了嫔妃之后,皇后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各家皇孙身上。
“绵惠又长高了不少,伊尔根觉罗氏很会照顾孩子。”
“绵聪聪慧伶俐,绵爱瞧着也壮实了些。”
“老八只有一个绵志,倒是略单薄了些。”
最终,目光转向了盈身旁乳母平嬷嬷怀着打着哈欠的绵悫,“到底年纪小,这么快就困倦了。”
打趣了一句之后,皇后又问:“本宫记得,这是绵悫第一次入宫赴除夕夜宴。”
盈忙起身回话:“回汗阿玛、皇额娘,去年除夕,绵悫才刚过百日,且当时还下着急雪,所以就没敢带他入宫。”
宫里的除夕夜宴,其实跟寻常百姓家也没用太大不同之处,说说笑笑,听听昆曲,夜色便渐渐深了。
其间,也有嫔妃之间明争暗斗,譬如庆妃与陆贵人姐妹俩,貌似就很敌视容妃和卓氏,永贵人的嘴巴是最甜的,八面玲珑,不动声色拍着高位嫔妃乃至皇后的马屁。皇后似乎很是受用。
这个永贵人多年来一直薄有宠爱,记得前两年貌似还是个常在呢。而且在宫中人缘极好,处于稳步上升期,而且年纪不大,约莫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以乾隆陛下喜爱成熟女性的园子,永贵人应该还能受宠很长时间,日后的前途还是比较看好的。
盈闲来无聊,就暗暗琢磨乾隆陛下的后宫格局。
如今令贵妃失势,失了协理六宫的权利,如今是舒贵妃一人协理,已然是毫无争议的众妃之首。不过舒贵妃也只是协理而已,不敢与皇后争权,因此如今是皇后日渐威重。
其次便是愉妃、颖妃、豫妃、庆妃这老牌四妃和刚刚晋上来的容妃了,嫔位上的几个也都是老牌失宠嫔妃,不值一提,反倒是几个贵人中多有娇艳动人者,年岁上从十七八到二十七八,不一而足。
嫔位未满六员,因此贵人们之间的好戏只怕要更加精彩些呢。而失宠了顺贵人当然不在这些贵人们当中,很显然顺贵人已经没有出席除夕夜宴的资格了。
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子,却偏偏要去争一个糟老头子!
一边脑补宫斗大戏,一边喝着美酒,不知不觉竟有些上头了,便对身旁的永道:“去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了。”
永忙道:“小心些。”
九州清晏殿外,夜风凛冽,盈才一殿门,便被吹得打了个哆嗦!
这寒风一吹,登时便清醒了泰半,盈正想回去,却忽见前头汉白玉桥上,依稀有两个人影。便忙静心聆听。
“哎哟!顺贵人,可真不是皇后娘娘不帮您!实在是帮不了啊!您还是赶紧回吧!要是让御前的人瞧见,只怕又要生出不知多少风波来!”
原来是顺贵人钮祜禄氏摸到了九州清晏附近,结果被皇后身边的太监李荣安给拦下了。
顺贵人抓住李荣安袖子,竟哭了起来:“公公,我还年轻,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下去了!现在连汉军旗的几个贵人都敢欺负我头上,这种日子我实在熬不下去了!”
李荣安道:“谁叫您当初酒后失言?您也太不谨慎了!”
顺贵人咬牙切齿,“那是令贵妃蓄意算计!”
李荣安道:“就算是算计,话也是您自己说出口的!”
顺贵人一噎。
李荣安无奈地道:“我的小主诶,您赶紧离开吧!否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只怕是要动怒的!”
顺贵人咬着牙齿,虽则一脸不甘,但还是害怕再度惹怒乾隆,只得含泪塞给李荣安一锭沉甸甸的金锞子:“烦请公公,一定要在皇后娘娘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李荣安不动声色收了金子,“您就放心吧。”
送走了顺贵人,李荣安垫着金锞子的分量,美滋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