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门口的人渐渐散去,这样可恨的人骂着也没多大意思,大不了以后少接触少来往,人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
跟王婆子一起住祠堂的另几户人家就没这么淡定了,他们可都是吃着董梅借的粮食,心里能不气么。
他们差点被她连累得要断粮饿死了。
“老糊涂的东西。”
特别是曾被她牵连过的赵氏,更是愤慨,“梅娘家要是没了粮食,头一个饿死的就是你了。我们好歹岁数少点,能多扛几日。”
“依我看,趁早饿死她得了!”
“说的是,省得连累我们。这万一哪天又进了贼了,咱村子都要遭殃的。”
“祖先啊,好好治治你这不孝的孙媳妇吧,她竟然招贼人来村子。”
妇人们指着王婆子的鼻子骂,连她的儿媳妇也气赶紧跟她撇清了关系。
李老头子心里更是憋屈的很,这婆子就是个蠢货,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还叫人抓了把柄。
*
梧田镇的情况倒是比较稳定,各铺子歇了半月也都相继开张。这都是由于收容所救助了不少流民,各铺子才敢开门做生意,否则的话也怕打砸抢劫的。
而衙门里。
曾大人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尽管严寒,他每日都得出一身冷汗,全是担心的。
按往常情况,死亡人数定然增加不少了。无奈衙门人手不够,路况又不熟悉,他也不敢贸然差人前往查探。
乾平章的心态比他平和多了。
“你这般急也没用,只能是等天气好转再派人去。”
“恩师,这样死等下去不是办法,到时候人都死了,要粮食有何用啊。”
乾平章是有心而力不足啊。
尽管他也是从七品县令做起,但是当初他所在的即便不是富庶之县,那也没有眼前梧田镇这般贫困。
不只是贫困,这恶劣的天气更是要人命。
他应曾泰的请求,帮他备了几万旦粮食,作为赈灾善后而用的。眼下衙门里还有些粮食,却没法子送往需要的百姓手里。
师徒俩议着事,苗盛送来一封信。
曾泰打开一看,高兴道:“真是我的福将也。”
他担忧了好几日的事,被李娘子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真是帮了他大忙了。他也是穷人出身,该明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
人都濒临死亡边缘了,还有什么事不敢去做的呢。
乾平章看过信也是茅塞顿开,面对灾情这等大事,为官多年的他也只是等着老天开眼后再做处理,从来没想过与天斗,在逆境中另辟蹊径。
一般朝廷惯用的法子,也都是灾后发些救济粮,稍作善后。
毕竟死了的已经死了,谁也无力回天。
从来没有哪位官员提议过,灾前预防,灾难之中迎难而上的。倒是这位妇人,粗中有细,很有一套管理的办法。
信上提到一句,建议在各村子选二三位精壮“临时工”,作为衙门的“线人”,给予一定的补偿,一有情况能及时反馈给衙门。尽管这两个是新词,但是乾平章很容易就理解了其意。
信中解释道,一般村子里的里长都是年长者,处理村里矛盾是有威望的,但是对于一些突发事件反应未必快。
且要长途跋涉跟衙门交涉,还是年轻力壮的稳妥些。
是自己老了?
还是心肠硬了?
乾平章暗暗反省自个。
衙门大厅里,曾泰审问了阿龙一伙,所说跟董梅信里的一般无二,方道:“依律你们该被关大牢的。”
“大人饶命啊?”阿龙以及乡亲们吓得立马跪地连连磕头求饶。
见状,曾泰拧紧了眉头,怪不得信中所说,百姓们对于衙门有种惧怕。谁都不愿意跟衙门扯上什么关系,很多人即便是去偷去抢,也不愿意相信衙门能好心借给他们粮食。
“起来吧。”曾泰抬手示意,“既然李娘子为你们作保求情,我也不会罚你们了。”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刚才竟以为那位大娘子合着衙门一起坑害他们呢,这下心里又对董梅多了几分愧疚。
“你叫阿龙?”曾泰问道,李娘子在信里提到过这位为首的汉子。
阿龙点点头,壮着胆子道:“那位李娘子说大人定会借给我们粮食,还说开春了她给我们活做,这样便能还上大人的粮食了。”
每当有灾情,朝廷也会拨一笔款子,以赈济灾民,也就是聊胜于无吧,救治是非常有限的。
还是李娘子说得有道理,得发动百姓自救才能从根上解决问题。
曾泰解释道,这借的粮食来年再还,还回来的粮食还屯在衙门,以备不时之需,也算是作为百姓们的最后保障。
若实在无力偿还的,衙门也不予追究。
“真……真的吗?”阿龙一伙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我们有了能力一定偿还的。”
他们是真没想到,衙门真有这等好心。
早前这些话衙门也张贴布告公示过,但毕竟消息传递有限。正如董梅所说,常人是不愿意靠近衙门的,在他们的骨子里都认为,衙门那就是打官司的地方,没事谁都不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