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躺着的男人依旧沉默,似乎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了。
“斌子也大了,相公教他些拳脚吧。”也不管身边的男人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叶氏只管着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以往两口子都是闷闷的,她也不想说什么。
“相公的本事还在的,只不过没法子使出来而已,若是能教给斌子,那也是一样的。”
想想芸娘,说起来比她还惨,带着孩子住到山脚下的草棚子。
她好歹还有个男人陪着,尽管他不说话,但有他在她也心安。
这夜,叶氏睡得很踏实,多年来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可醒来时却发现身边的男人不在了,她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她急忙下了床,也不敢惊动帘子后面的孩子。
屋前屋后都找遍了也不见人。
她又不敢大喊,怕惊动邻居,若是他男人没事,反而让人瞧他热闹了。
此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跟着车轴,一直来到山脚下。他们家的窝棚就搭在村子最里头,最靠近大山的地方。
远远地看见胡山根盯着大山看。
他是多么向往能再一次进山啊。以前,他进一次山都得在山里待几天,别人是在外围猎点山鸡兔子什么的,而他喜欢往深山里去,要猎就猎个大家伙。
所以,每次进山多少都有几两银子甚至十几两银子的收获。
他摔了腿后,掏空了家底儿,害苦了妻儿。
正当叶氏掩面抹完泪,抬眼瞧他的时候,她见男人弯腰从裤腿上拔出了一把小匕首。
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
那小匕首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
叶氏呼喊着疯跑过去,“相公!相公!”
正擦拭匕首的胡山根仰头看着巍巍大山,紧握匕首的手上青筋暴起,身后的女人绕过木轮车,紧紧地抱着他,“你真的忍心丢下我们,你真的不要我们了么?”
寻短见的事儿他干过几回,都被叶氏哭着喊着给拽了回来。
胡山根吞了吞口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就是个废人,靠着妻儿养活,苟延残喘至今。
见紧贴胸口的男人无动于衷,叶氏慢慢地松开了双臂,缓缓起身,“你是要走了么?”
她死盯着男人的眼睛,声音冷得出奇。
男人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冷静又冷淡的眼神,以往都是哀求、不舍。每次想一死了之的时候,他眼前就浮现叶氏泪眼汪汪的眼神,和孩子们可怜是小身影。
“相公若真的要走,我不会再留你了。”叶氏绕过木轮车,背对着男人,“就你目前的样子,你走了,或许我们娘几个会轻松些。”
“但是,我们会瞧不起你。”叶氏双目紧闭,大豆的泪珠滚落下来,咬牙道,“因为你是个懦夫!”
山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而围绕着夫妇俩的空气却像凝滞了一般。
叶氏紧了紧自己的单衣,由于着急,都没来得及披上外衣。
“你有什么遗言要留吗?”叶氏捂着欲裂的胸口,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接着道:“要是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了。”
“英子还要上工,我也要上工。”叶氏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你放心,我会把他们抚养成人的,我会看着他们成家立业。我们会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怜悯。”
这话既是说给男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男人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双腿,无声哭泣,他好久没有宣泄心中的不快了。在家怕吓着孩子,他也看不起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没有遗言,他只有很多想做又做不了的事情。
所以才想一死了之。
女人说得对,他的一身本事应该教给儿子,至少在儿子成人之前,他还不能死。还有女儿,得看着她出嫁,有人照顾才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里吹过来的冷空气,把匕首插回了脚下的裤腿中。
他用力转动车轮,却见那个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人正在不远处盯着自己。
恍然间,他看见了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笑跟以往的强颜欢笑截然不同,这是释然的笑,是重获新生的笑。
她对着男人大喊一声:“相公,你自己回家。”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
“那日赶巧你叔去后山看看那个老窑洞,遇见了他男人。”汪氏道,“你叔还帮着他推了几下木轮车。”
胡山根的事,李勇也是了解的。
所以李勇也排解了他几句,大致就是一个爷们身体废了,心智不能再废了,否则真不如个妇人。
“过了两日,她男人特意去了我家。”汪氏道,“他儿子帮着推过去的,要说他还真是个爷们。”
当年打猎摔下山崖后,胡山根几乎是自己翻山越岭爬回了家。到家时,都成了个血人呐。
捡了条命,但是人也就爬不起来了。
李勇本想在作坊给他安排个活计,但是闲聊之下,得知他会点雕刻,手艺还不错。
所以就叫他去找周树根,他那儿正制作小玩意。
“如今他在周家那儿,帮着做你那些娃儿玩耍的物件。”
快到董梅家时,汪氏拍了拍董梅,“梅娘啊,你这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