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楼弃进来,两人颇有默契地不再谈论之前的话题,只是看着将手中的木箱交给沈钰青后又站在一侧再次充当人形背景的楼弃,颜汣还是不可避免地微微叹了口气。
木箱分为两层,第一层放牛皮针袋,第二层放着各种瓶罐,伴随着沈钰青的动作,一种淡雅混合着花草的甜苦逐渐扩散,药香如云如雾,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麻烦颜公子将上衣脱掉,我需要施针逼出蛊虫。”沈钰青手里拿着针袋对颜汣说道。
闻言颜汣藏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微微握紧,他垂下睫毛,让人难以辨别他此时的神情。
伴随着綷縩的声音,一件件衣服被褪下,除了胸口处一直蔓延到脸上的黑色印记以外,更吸引人目光的是颜汣身上的伤疤。
疤痕并不多,但对比旁边结痂脱落后长出淡粉色的新肉,就能发现这些伤疤带来的违和感。
就像是施暴者处心积虑的想要抹平这些伤疤,但他总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或许是多用了几分力气,那些留下来的痕迹即便用再名贵的药品也无法消除,正如同破碎的镜子,无法重圆。
感受到两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颜汣脸上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凉意,不过很快地又坦荡地看向二人。
他倒是希望能从两人脸上看出不同以往的表情,只可惜一个医者仁心正在摆弄着针具,而另一个如同木头人般始终站在一侧,半分神情都不肯流露。
沈钰青从木盒的底层拿出一根细长的青香,借助桌子上的烛台点燃,很快一缕青烟缭绕升腾,沈钰青手拿针具放在青香上方,似在熏烤。
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沈钰青的颜汣突然升起一阵困乏之意,脑袋昏昏沉沉,眼前之景竟有些朦胧。
颜汣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桌子上的那根正在燃烧的香,可这香似乎极其霸道,他只是稍有些犹豫没有第一时间屏住呼吸破除其香,便已经无力反抗。
他勉强支撑着身体才没有狼狈倒下,压下咬破舌头用疼痛激起清醒的本能,只是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固执地看着两人,似乎想要一个答案。
沈钰青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仿佛放迷香的不是自己一般。
“这类浮游,其害除了让人痴傻以外,将其逼出体外时,也会为了自保释全部毒素,让宿主疼痛万分,使其产生攻击性或者出现自残行为。”
“所以颜公子还是睡一觉吧......”
颜汣几乎已经听不到沈钰青的声音,看着对方一张一合的嘴巴,他最终还是倒在了被褥中,陷入沉睡。
眼前之人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散下的黑发勉强遮盖住裸露的肌肤,即便是昏睡状态,眉头依旧微微皱起,似乎在忍受苦楚。
沈钰青看着这略有些刑的一幕,暗暗感叹自己像个.......
“变态。”
有的时候过于心意相通也不是件好事,就比如楼弃盯着床塌前沈钰青,不紧不慢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沈钰青:......
究竟是谁把人拐来当人形导航!!!害得他客栈变医馆!!!
面对咆哮的沈钰青原本面无表情的楼弃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肉眼可见的心虚了几分。
次日午后。
颜汣从睡梦中清醒,几乎是睁眼的瞬间便坐起身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感受到没有危险后,才将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
迷香的功效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至少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轻松地睡过一觉,而伴随着身体放松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格外酸痛。
这让他想起幼时刚开始习武的日子。
穿好床头叠的整齐的衣服,颜汣走出房间,刚打开房门就看见站在一侧的楼弃。
虽说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他依旧有种莫名的欣慰感。
“蛊虫会影响宿主的行为,阿钰不会害你。”
听到对方的话,颜汣刚露出的笑容险些僵在脸上,原本的欣慰感全部转化成无奈,他果然不能对双标的人产生半分期待,原来对方在门口等待,只是为了帮那位沈掌柜解释。
颜汣轻笑了一声,他直直的对上楼弃的眼睛:“莫非在楼兄眼中我是皂白不分之人。”
楼弃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行为不妥,他认真道:“抱歉,是我多言。”
事实上颜汣并没有生气,他自己都做不到坦诚相待,自然也不会要求别人,只是此刻看着那双墨玉般的双眼充满歉意后,他开始不自然地回避目光,同时心中暗暗吐槽对方。
楼弃平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事实上经常语出惊人,如今面对对方真诚的道歉,颜汣不知为何三两句岔开这个话题,不打算和面前这个闷骚的家伙继续讨论刚刚的事情。
是的。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颜汣已经暗自给楼弃打上了闷骚的标签。
岔开话题后,颜汣沿着楼梯下去刚好碰到从这里回来的李福春,在对方热情地招呼下,稀里糊涂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