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菊对她的这个儿子还算了解,在陆昀铮成年之后,和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张秀菊知道,陆昀铮这小子虽然看上去冷冷冰冰的,但几乎不会让别人下不来台。
之前她不是没在外人面前表现过他们之间的“母子情深”,她儿子虽然神情依旧冷漠,但不会撅她的面子。
这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质问她。
张秀菊自然挂不住面子,在心里又骂陆昀铮是个白眼狼,又骂许宛棠是个狐狸精,只要扯上狐狸精的事儿,她儿子就不向着她了!
不过张秀菊自知理亏,这里又这么多人,吵起来丢人的只会是她。
再说,她这次来连岛是来要钱的,又不是来跟陆昀铮吵架的。
要是她们母子俩吵了架,那万一她的钱拿不着,那她多亏啊!
想到这儿,张秀菊扬起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妈错了,妈不说了。”
她转头看向正在看热闹的家属院里的家属们,“对不住啊,年龄大了,有时候满嘴跑火车。”
“我儿媳妇儿很好的,没跟我说过重话,也没把我气进过医院,我,我也没住过招待所……”
说到最后,张秀菊的声音竟带着轻微的颤抖,像是马上要哭了一样。
她不解释这些还好,越解释这些看热闹的人们越不知道真相如何。
“这到底咋回事儿啊?”
“我看啊,肯定是许同志太厉害了,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儿,老太太不敢说实话。”
“我看不一定吧,万一这大婶儿就是在道歉,就是在给许同志澄清呢?”
“你咋这么天真?你道歉和澄清用这样的语气吗?你看大婶儿的表情,都要哭了!”
“我亲眼看到这大婶是从招待所的方向来的,错不了。”
“那也就是说,许同志真没让婆婆进家门?直接给老太太赶出去了?”
“天,真的假的?”
“那不然呢?肯定是许同志欺负人了,不然大婶儿能哭?”
张秀菊听着众人的议论,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她装模作样地假装擦了下眼泪,实则在胳膊的阻挡下,她扬起嘴角笑了。
她现在道歉也道歉了,澄清也澄清了,别人具体怎么想,那就是别人的事儿了。
“儿子,妈帮宛棠澄清了,你就别怪妈了,也不是人人都能照着书本说话是不?妈没有别的意思。”张秀菊一副被辜负了的可怜母亲的模样,“脆弱”地对陆昀铮道。
陆昀铮又不傻,哪里听不出张秀菊的意图?
既然张秀菊不好好说,那他来说。
许宛棠之前受了那么多委屈,陆昀铮不想许宛棠再被别人诬陷、议论了。
“你这是澄清?你是火上浇油吧?”陆昀铮毫不留情地道,“许宛棠不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更不会把人赶出去,若真有这样的事儿,也是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做了过分的事。”
张秀菊没想到陆昀铮这么不给面子。
既然陆昀铮撕破了脸,她也没必要顾着情面了,“你咋能这么说你亲妈啊?真让人寒心啊!”
张秀菊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泪水从她浑浊的双眼中流出,顺着满是沟壑的脸流下,“要是早知道你这样,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啊!我就该把你打掉!你爸走得早,我无依无靠地把你拉扯大,你就这样对我?!你就这样对我?!”
“我的妈呀,这大婶真可怜!”
“就是,那可是亲妈啊,无论咋的也不能这么说话吧?陆团长太过分了!”
“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我得气死。”
看着张秀菊近乎疯狂的模样,陆昀铮只觉得讽刺。
“是,你就该把我打掉。”陆昀铮的双眼直视着张秀菊,一字一句地道。
这话一出口,不止张秀菊愣住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愣在了原地。
这是哪一出啊?
众人面面相觑,万分不解。
“我不到一岁的时候,你就跑了,把我拉扯大?”陆昀铮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是被村里的亲戚和邻居们拉扯大的,那时候的人家都没什么钱,谁家有吃的就分我一口,没有吃的我就饿一顿,好在我命大,村里的人大多都心善,我才活到现在。”
“那时候,你在哪儿?我赚钱之前,你来看过我一次吗?没有,我都不知道我妈长什么模样。”
“我考上军校以后,赚了钱,你不知道从谁那儿打听到我有出息了,跑到我面前说对不起我,说你后悔了,要补偿我。”
陆昀铮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纤长又有力的手指从里面拿出一根烟,点燃。
他叼着烟,冷笑一声,“补偿?你的补偿是找我要钱?你的补偿是匿下我给许宛棠的钱自己花,让许宛棠用她自己的一个人的工资养家?还是你的补偿是污蔑许宛棠把你气进医院?”
“你身体健康得很,身体不好的反而是许宛棠,她抵抗力很差,人又善良,受了委屈也自己忍着,有肉、有好吃的肯定都紧着你吃。”
陆昀铮眉头紧锁,双唇紧抿,吸了口烟,那烟雾像是带着他的怒气一般,几乎能点燃周围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