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川侑惊慌失措了一瞬,面部的空白佐证着思维的紊乱。他喘息了几秒,胸口上下起伏着,过了半晌,才终于憋出一句谴责:
“……我们是兄弟。”
琴酒后退半步,抱起双臂,给彼此留出充足的空间,又哂笑道:“猜错了。我们除了‘共犯’外,没有任何关系。”
如同报复般,他残忍地扬起嘴角,悠声强调:“——这是你亲口和我说的。”
他停在原地,决意就这么欣赏浅川侑的反应——这个像张白纸一样清澈,对过去一无所知的浅川侑,在忍不可忍时卸去虚伪奸诈的外壳后,究竟会袒露何等精彩的神情?
但浅川侑没有激烈的反应。
他现在还有点发懵(),琴酒说了什么也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不知是缺氧还是其他的缘故卍(),他总觉得头部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钝痛……
他的身体开始摇晃。
喝了药后,不仅没有长脑子,反倒感觉本就不聪明的大脑似乎雪上加霜了。
“操……”
浅川侑暗骂了一声,不由得扶住身后的栏杆,却还是跌坐在地面。
视线越发迷离,周遭的空间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挤压。
闭上眼的前一刻,他骂骂咧咧着:“我他爹的就说,那玩意不能喝……”
他看见了琴酒惊愕的眼神。
再一眨眼,对方已经半蹲下来在他的面前,俊美而冷酷的脸似有破碎的征兆,上面浮现出难能可贵的慌乱。
琴酒皱着眉,正在呼唤谁的名字。
应该是他的,但浅川侑听不清。
他彻底阖上双目。
黑暗降临,世界陷入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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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川侑做了个梦。
梦里,他西装革履地站在一家店铺,风度翩翩地讲着一口流利的伦敦腔英语。
站在柜台后的男人是个美洲人。
他听着浅川侑的要求,连连点头:“刻一串俄文是吧?老兄,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虽然是定制枪,但在这个地界刻俄文……有些不妥啊。”
“我明白。”浅川侑颔首。
“你出价就是,多少都可以。”他望向男人窃喜的目光,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但你最好守口如瓶。”
“——否则这就是你的安葬费。”
男人的微笑瞬间消散。
“是、是,我明白。”男人点头哈腰我就来,“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做,先生。”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浅川侑冷冷扫视着眼前这唯利是图的美国佬,确信这种威胁是对付对方的最有效手段。
他付了定金,又冷哼道:“一周之内,我要收到这把枪。”
“没问题。”男人谄媚道。
但他又沉思了一下,不禁发问:“不过……先生,您确定要这个型号的枪了吗?这枪虽然漂亮,但是不大实用啊……狩猎还行,但要是用在别的地方……”
男人在适当的地方停下,意味深长。
“就是为了狩猎。”
浅川侑停住脚步,思忖片刻后,又补充道:“这是送给我家小孩的。”
男人顿了顿,有些吃惊:
“呃……给小孩用‘沙/漠/之/鹰??这枪的后坐力连成年人都未必受得住,你给一个孩子,恐怕会把他的手臂震断!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不会。”浅川侑轻笑,像是在炫耀。
“我家小孩,是个天才。”
他出了那家武器铺,慢悠悠地游逛在纽约的街巷。
() 繁华的城市车水马龙,在虚幻梦境中变得光怪陆离。斑斓的色彩在空中跃动,破碎的画面与低语交织盘旋,不时片刻——
他已出现在一栋独立的别墅前。
他穿过鲜艳的花丛,路过精致的喷泉,踏上敦实的石阶,一路走进那金碧辉煌的建筑。
入户的双扇门竟然是开的。
“啧……”浅川侑挑了挑眉。
“知道我回来了,还开了门,却不迎接我——真不可爱。”
他穿过那巴洛克风格显著的华丽厅堂,上了楼梯,推开了长廊最末尾的房门。
“我说……”
他进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数落人:“再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我养着。供你吃穿,还给你买这买那,结果你就这么对待‘抚养人’?连句热情的‘欢迎回来’都没有?”
昏暗的房间内只亮了一盏用于照明的阅读灯。
一个瘦弱的孩子蜷缩在黑暗的角落。
一本几乎快比他都大的书籍摊开置于他的膝盖。地面还散落着各种各样的书,都是密码学和符号学的工具书,俄语的。
小孩抬起头。
黑暗中他的面孔有些迷糊,只能看见一双明亮的碧绿色眼眸。那双眼睛凶戾而冷漠,像是野兽,而不是人类。
过了几秒后,黑暗里的孩子终于开口:“我们不是法律意义上的……‘赡养关系’。”
他说着英语,但异域的卷舌非常明显,许多音节甚至发出的艰涩而笨拙。
实际上,这孩子才刚学英语不过一周。但他已经可以语意通顺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