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登陆的前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具体是什么内容呢?乱七八糟,总归是没有逻辑的。前因后果省略,只记得玩家说要骑我。
我露出额头上的犄角。
“我是魔王,不是龙。再怎么打,也只能变出犄角和尾巴。我不会飞的。”
在梦里,我还非常认真地解释了。醒来想想觉得非常傻,梦里的玩家就无理取闹,说你都是魔王了,那就变成龙,驮着我飞。
他说他就要骑我。
我不同意,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
梦是在一片混乱中收尾的。
醒来的时候,我躺了很久,感觉身上很疼,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我很生气。
我平时不是个赖床的人,但今天我决定赖床了。
***
和你们聊一聊我的身份。
我是一个NPC。什么东西的NPC呢?一款种田经营类基建游戏。像你们平时玩的什么星○谷,波○亚时光,玩家要种田挖矿,升级打怪,总归就是这么个玩意。
玩家不能只是孤独的一个人,他要交易,要活动,要有奖励和盛大的集会。
所以,游戏里会有一个小镇。
我是小镇的一个居民,就是这么个普普通通的NPC。
……至于梦里的什么魔王?
忘了吧。这不是第一章该聊的东西。
书归正传,由于这场梦的缘故,我破天荒晚起了半个小时,在床上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去找村长。
村长等待在村头。
玩家没有登陆的日子,他整日整日都会在那里等着。
我坐在老旧的巴士车上颠过去,一路上车零件叮当乱响。路很崎岖,车很老,这都是以后要玩家慢慢修的,游戏主线有各种任务发布。
巴士的窗玻璃碎了一半,阳光从头顶照下来,夹杂着风和泥土的香气。
我们小镇的人都互相认识,巴士的速度也不是很快,一路上,车辆晃悠悠超车过人,我就在路过的时候和他们抬手打招呼。
“辛迟,”他们问,“你要去哪里呀?”
“我去看看村长。”
对每个人我都这么说。
我们镇民是基本上不坐这趟巴士的,巴士的终点是玩家的农场,基本是一条专设专列。中间有一站是村头,摇摇欲坠的木牌子下,村长就站在那里。
他也是那种很村长的村长,胡子花白,两手拄着拐杖,蓝色的衣服上还有补丁。那根拐杖是我给他做的,用的村里最挺拔的一棵树,他很喜欢,连带着也很喜欢我。
巴士车还没停稳,村长就遥遥地招呼道:“小林,你怎么上这来了?”
忘了说,我姓林,全名叫林辛迟。
既然有魔王,那这肯定是一款西幻风格的游戏。我的中文名在这里格格不入,在人物的姓名框里,它会显示成辛迟·林;村长会叫我小林,至于别的人,他们就直呼其名。
辛迟单拎出来也挺好听的。
“我来陪你等一会。”我从车上下来说。
巴士车屁股里喷出了一股烟气,叮呤咣啷地又驶远了。
村头是我们这最安全、最平静的地方,没有石头怪,也没有跳来跳去的史莱姆。没有小怪,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我陪村长,村长很高兴,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又问:“玩家大概是什么时候到?”
“今天就来,”村长说,“也许要等到晚上吧。”
我就在旁边站了一会。
其实每一天问村长,村长都说玩家是今天来,他已经这样等了不知道多少天了。
今天的阳光很好,晒得我暖洋洋的,甚至有点想再回去窝一个回笼觉。我站着站着就有点犯困,遥远的鸟鸣声里,村长的声音又响起来:“他为什么还不来?”
他像自言自语,又像无意识地在问我。
再站下去,我们俩就真的很像《等待戈多》里的那俩无意义的流浪汉了,于是我认真地想了想:
“也许他是个很忙很忙的大学生吧。”
“哦,这样啊。”
村长重复了一遍,“很忙很忙的大学生。”
过了一会,他又问:“他为什么还不来?”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
村长的表现,就像他明明已经听到了我的话,但又突然间忘记了。这是很正常的,我说也许玩家是很忙很忙的大学生——这个概念定义,已经涉及到了游戏之外的事。
在我们的世界里,所有超越游戏框架的东西,都会从NPC的记忆里自动清除。
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是特殊的。
我不但知道,我还能看到。
出门的时候,门口的精灵给我占卜,说今天有75%的可能性会降雨。好的不灵坏的灵,果不其然,我来的时候还阳光明媚,不一会,村东头的乌云已经慢慢地压过来了。
我不想村长在这里淋雨,更不想陪他在这里淋雨,所以,我决定看一看玩家到底在干什么。
一丝电流从指尖探出,顺游戏钻进了网线里。
我的一半意识也附着在这道电流上。游戏之外的网络错综复杂,无数堆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