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这半句,她没有说出来,但她知道林川能听懂。
林川这个人……很多时候,苏离想到她,都会忍不住冷笑一声。林川这个人,能够看穿她所有的想法,在林川的面前,她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
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认识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长到已经占据了她生命中的一半,更可怕的是,她在认识林川的时候脑子还没长好,很多思维的方式,根本就是从林川那里学来的。
很方便,解决了她人生中很多烦恼。当然也带来了更多的烦恼,主要表现在林川这个人如同一抹幽魂,永远住在了她的脑子里,不管她去哪里,做什么,属于“林川”的思维总是会提醒着她,她们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不过,现在看来,这也不是件坏事。
至少,她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明白,林川自然会懂她的意思。
林川垂下眼帘,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重复了一遍:“我们有门禁的,现在太晚了,回不去了。”
“林川,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苏离的语气里带了火,“你会听不出我的意思?”
“我听懂了,”林川终于收敛起玩笑般的楚楚可怜,“你难道听不懂我的意思?”
她走到了苏离的面前,俯视着她,点点水雾仍旧浮在她的皮肤上,白皙得几近透明,可以看见薄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她说:“苏离,你现在真是长大了。”
她靠得很近,微微俯身,栗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几乎要触到苏离的嘴唇。
清淡的香气压迫过来,是雨水和树木的气息,迫使苏离不得不抬眼看着她。
这个人的锋芒……还真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一点都不懂得遮掩,一点都无法收敛,如同出鞘的利刃,轻易就会将人割伤。
“你既然知道我长大了,就别离我这么近。”
苏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忽然抬起头,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下巴。
“我跟你这十年没谈过恋爱的人可不一样,我现在什么都懂。”
和林川认识这么多年,她太了解林川是什么样的人了。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亘古不化的冰山,高悬于空中的月亮,如果世界上真有修仙这码事,林川应该第一个被收为关门弟子。
一个完全没有欲念,比钻石更为澄澈的人。
那个人的心里,从十六岁到现在,就只有科学。
只有永不消逝的真理。
她以为林川会后退。
但是林川没有。
林川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风衣,随意披在濡湿的红裙外,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你等等,”苏离觉得不对劲,“你知道什么了?”
林川站在门口,神色复杂,语气晦暗难明:“如果你有客人,我在这里不方便,我可以下次再来拜访。”
苏离陡然睁大了眼睛:“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你以前有个‘朋友’,偶尔会来你家留宿,”林川恢复了一贯的彬彬有礼,“你曾经跟我说过的。”
“那都是老黄历了,”苏离快被她气笑了,“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这半年开始修道了?主打一个清心静气,省得以后再为情所困吗?”
林川问:“你为情所困过吗?”
这人在这种话题上一向抓不住重点。
“据我所知,我跟你说过的为情所困,就至少有三次了,”苏离微笑着说,“林川,你失忆了吗?”
“我只记得这三次里都没有提到我。”
“我跟你的事,那更是老黄历中的老黄历了,”苏离语气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现在再说没意思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很想问,你是很在意吗?在意我爱上过别人吗?
她差点就问出来了。但也只是差一点。
只要想到如果问出这个问题,所得到的答案会像是过去无数次一样,只是轻飘飘的、无关紧要的、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的暧昧语句,她就不想问了。
不知道林川觉得有没有意思,反正她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气氛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林川第一次听见她这样点评她们的感情,老黄历,没意思,不提也罢。
她觉得很奇怪。
她已经习惯了苏离的执念,习惯了苏离每一次分手以后,都会发来一句“我分手了”的通知,然后心照不宣的和她再次成为“朋友”。
更习惯了苏离在所谓“朋友”这个界线里,时不时说出一两句关于过去和未来的玩笑话,好像她们真的是没有过嫌隙的“朋友”。
短暂的沉默里,一种可能性慢慢的浮现出来,摄住了林川的心神。
如果,苏离真的已经释然了,那么,下一次分手的时候,是不是不会再告诉她了?
这样的“朋友”关系,是不是最后一次了?
“林川,你要是真的没地方可以去,那我就再做一次好人。”
苏离在僵持的气氛里感觉到疲惫,她缓缓站起来,在茶几下方的抽屉里翻找了一番,找出一个陈旧的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