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微微一顿,在浓重的夜色掩映下,一抹黑色剪影在地牢门前摇晃了一下。
温寒烟远远候在一旁,借着黑暗和错落的屋脊掩蔽,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那个方向。
余冷安在地牢门前犹豫了片刻,却并未入内,紧接着加快脚步绕过金麒麟,闪身进入了废院的一个厢房。
温寒烟在原地稍待片刻,才悄然跟了上去。
余冷安半夜三更作这种打扮来此,总不会是像裴烬所言那样,心血来潮来赏月色。
温寒烟不确定那间房中有几人,修为又如何,谨慎地并未靠近太多,而是在院落门前停下脚步。
她小心地将神识凝成一股纤细的丝,顺着夜风送入院落。
随即,一道熟悉的嘶哑声线穿过空气,如撕裂了声带的乌鸦鸣啼一般,落在她耳畔。
“考虑得怎么样了?”
温寒烟愕然抬眸。
鬼面罗刹?
裴烬竟然当真没杀他?
她心神激荡一瞬,咬牙勉力维持住气息平稳。
房中却在这时倏然一静。
温寒烟眉心一跳,指尖不自觉抚上流云剑柄,微微用力攥紧。
一院之隔的厢房之中,沉浮黑雾之间,那张狰狞鬼面蓦地一转,猩红光点不偏不倚望向温寒烟藏身的方向。
“什么人?!”
温寒烟指节猝然收紧,条件反射拔剑欲走。
但电光火石之间,一缕理智清醒地克制住她的本能,强行钉在原地分毫未动。
——她不可能被鬼面罗刹察觉。
与九宫封印阵不同。
她的敛息术,是云澜剑尊亲自教的。
‘师尊,未来我想超越师兄,超越您,做天下第一的剑修!’
‘所谓天下第一,也不过皆起于微末。过刚易折,若想变得强大,首先要学会的不是别的,而是如何自保。’
‘唔……那我想学天下第一的自保的办法。’
‘……’
‘师尊?’
‘这有何难。’
‘原来这就是敛息术,今日我偷偷潜入师兄房中吓了他一大跳,他竟然真的没有发现我!’
‘嗯,若你日后有所成,不只是他,即便是这世上修为最莫测之人,也无法察觉到你的气息。’
‘最强的人……您吗?’
‘除我以外,还有许多。’
‘嗯……比如寂烬渊的那个该死的大魔头?那他呢,若我修炼成了,他也察觉不到我的踪迹么?’
‘……’
静默之中,似乎有一道轻得不可闻的叹息。
‘他,自然也是不能的。’
……
云澜剑尊并未说谎。
那日寂烬渊下,果然没有人察觉到她的气息。
所以她慷慨就义,以身炼器,以血肉之躯祭出兑泽书。
最终落得了个与裴烬两败俱伤的结局。
温寒烟深吸一口气。
阴冷的气息缓慢顺着夜幕蔓延而来,她身形却分毫未动。
区区鬼面罗刹又如何能看穿她的气息。
鬼面罗刹即便起疑,此刻也多半是试探。
她若是自乱阵脚,反倒打草惊蛇,坐实了她的位置。
——如今流云剑已被尘生清震出裂痕,她未必是鬼面罗刹的对手。
苍穹陷落在一片黯淡之中,偶有夜风穿过枝叶,摩挲出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响。
一片死寂中,另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你未免太过谨慎了,这里是兆宜府禁地,知晓来路的人屈指可数,此刻不可能有旁人来。”
鬼面罗刹冷笑一声:“小心些总是没错的。今夜是我们计划最重要的时候,是成是败在此一举,容不得半点错漏。”
“谁人不知晓这两日你们兆宜府热闹得很,来了不少贵客。”
“谁知道你方才来的时候有没有惊动什么人,又有没有带来什么不太让人欢迎的小尾巴?”
话说到最后几个字,鬼面罗刹语气猛然一变。
温寒烟瞳孔猛然一缩。
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像是天边传来的奔雷。
黑雾融入夜色,所过之处枝叶草木皆在一阵怪声中化作齑粉。
雾气腾挪,在风中弥散得愈发快速,几乎下一瞬便要扑上温寒烟面门。
生存的本能几乎刻在骨髓里,她手臂条件反射一抬便要拔剑。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冷不丁从斜地里伸出来,轻轻覆上温寒烟唇畔,将她用力压向怀中。
似曾相识的暗香袭来,温寒烟身体紧绷了一瞬,皱眉抬起眼。
视野中是裴烬清晰分明的下颌线条,他脸上第一次没有流露出多少笑意,此刻也并未看她,而是目视前方,定定盯着不远处。
那双狭长的黑眸之中盛入月光,漾着令人心悸的光晕。
下一瞬,黑雾扑面而来。
温寒烟下意识闭上眼睛。
眼睑彻底遮住视线之前,她依稀看见飞扬的玄色袖摆,上面繁复的暗纹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一股轻柔的力道按在她发顶,不轻不重压着她低下头。
她被包裹在一个蕴满了暗香的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