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罩着银色面具,那面具无纹无花,将男子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幽幽眼睛,从面具的孔洞处露出来。
“苏姑娘这双眼睛生得极好。”
“国师大人谬赞了。”苏念杳再度福了一礼,“大人可是入宫为太后讲解佛法?臣女不耽误大人了。”
国师似乎笑了一声,“说你胆大,你都不敢看我。说你胆小,你都敢直接对我下逐客令。罢,你且去。”
男人拍了拍步撵,步撵重新抬起向前而去。
苏念杳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她也不知道为何,见着这神神秘秘的国师就有种本能的恐惧。也许是男人低哑粗涩的声音,也许是那面奇奇怪怪的面具,她分明没有见过国师几次,国师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但她看见他就下意识想逃。
槿香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姑娘,您还好吧?”
苏念杳本就气虚体弱,被国师一吓,更是腿软,慢吞吞好久才终于出了宫。
宫外有马车候着,是嘉顺帝安排的。马车不好在宫道行驶,嘉顺帝倒是安排了步撵让苏念杳在宫中使用,但苏念杳不过一个小小伴读,又不是得宠后妃,她就算身体再差,也从未在宫中大摇大摆地坐过步撵。
马车将苏念杳送到城里最繁华的西华街口,苏念杳就让马车回去了。
苏念杳在街上随意进了几家店铺,杂七杂八买了些话本子小零嘴什么的,朝身后看了看,觉得没人跟着自己,带着槿香进了安泰布庄。
掌柜见苏念杳进来,眼睛一亮,刚要招呼,见到她身边跟着的槿香,又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眸。
苏念杳笑道:“槿香,这是我的铺子。平掌柜,这是槿香,以后就跟着我了。”
平掌柜这才过来,“正想着姑娘好久没来了,俺爹娘惦记姑娘,五天前才来过,送了一筐刚熟好的枇杷,我这就给姑娘洗几个去。”
“不急,我要先出去一趟。”
没多久,安泰布庄驶出一架马车,在街上绕了两圈,停在了医馆外。
苏念杳头戴幂篱,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从马车上下来,看看左右,进了医馆。
“这位……”医馆的大夫迟疑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腰身细细一束,行走时如弱柳扶风,腰间系着的禁步稳稳垂悬丝毫不晃,一看就是极有教养礼仪的大家闺秀。
他第一感觉这是位闺阁女子,可抬眸看去,隔着幂篱,隐约见她梳的是妇人发髻。
大夫尚不知该如何称呼,苏念杳已经款款行至他面前,浅浅福了一礼,低声道:“奴家与夫君成亲三载,膝下没有一男半女,这次……这次奴家觉得似有希望,又不想夫君空欢喜一场,故而先请大夫为奴家诊脉瞧瞧。”
大夫恍然大悟,原来是位苦恼久婚不孕的夫人。
他心生怜悯,垂目凝神,仔仔细细地诊了脉,顿了顿,有些不忍。
苏念杳:“大夫请尽管直言。”
大夫道:“夫人此次……仍未有孕。”
想了想,安慰道:“夫人莫急,夫人的身体是有些弱,但根基还好,用心调养的话,子嗣不是问题。对了,您的夫君身体如何?”
苏念杳沉默片刻,“夫君他……身体也不大行。”
大夫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咔吧——”一声轻响。大夫抬眼四处看看,什么也没看到。
苏念杳又道:“这一年,他日益消瘦,眼睛也快要看不见,几乎半瞎,大夫可知这是何种病症?”
大夫心说这什么病弱夫妻,他摇了摇头,“总要见到人,望闻问切才好诊断。”
苏念杳本也没指望能问到什么,要是街上的大夫能知道的病症,那王府良医所里的良医们又怎么会诊不出来?反正,她知道自己没有身孕,已经放心,付了诊金,坐着马车离去。
大夫摇着头进了内堂,又叹一口气,“小娘子身娇体弱,偏她那夫君也是个不顶事的,诶呀呀……呀——”
嗓音的最后,成了变调的尖叫,看到男人冰冷的双眸,以及他手中生生捏碎的茶盏,那尖叫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你你你你是——”
“我是那小娘子的夫君。”萧屹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声音冷得像是数九寒冬的冰碴子,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她成婚三载,身体不行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