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坐在床上,一会儿想到那讨厌的南诏王子即将来临,一会儿又想到中秋那晚,那个看不清脸的高大男人。
他的手劲儿那样大,将她的脑袋摁在刺骨冰冷的池塘时,分明是想下死手。
可他最后还是松了手,没溺死她,而是反脚将她踢进了池塘里。
肋骨处,至今还隐隐作疼。
她虽看不清他的脸,却看到他的个头很高。
那样高的个子,突然偷袭她,还有被打晕的小安子……
那人分明是在帮沈玉娇!
不会是裴守真,裴守真绝不会做那等背后伤人之事。
何况,他那样温文尔雅的君子,便是再恼恨她,怎会对她一个女子下重手。
可除了他,还会有谁在宫宴之上,宁愿冒着谋杀皇族的风险,也去帮那个沈玉娇?
寿安拧着眉头想了许久,末了,她坐起身,面沉如水地吩咐宫人:“你去,将中秋宫宴的宾客名册给我誊一份来。”
左右这些时日,她禁足宫中不得出去,那便挨个一一排查。
她就不信寻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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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渐冷,裴瑕也逐渐忙碌。
他博闻强记,学贯古今,又能言善辩,昭宁帝从一开始每五日招他一次侍读讲学,逐渐变为二日一次,后来又变成每日都要召见裴瑕。
据昭宁帝所说,裴瑕与他讲学议政时
,总叫他记起当年的沈文正公——
沈玉娇的祖父,沈丞相。
虽然沈丞相当年请辞,是因政见不同,失望而辞,但昭宁帝经常会想念那位老师。
那是真正的一等清流,呕心沥血教他许多为君为人的道理,也为他的江山鞠躬尽瘁奉献了大半辈子。
可惜,他最后还是负了老师。
庆幸的是,老师的孙女婿,尚能伴驾左右,且聪明通达,半点不逊于沈文正公,昭宁帝心头甚是安慰。
唯一叫昭宁帝不喜裴瑕的一点,便是裴瑕与二皇子交往过密,有涉及党争之嫌。
且太子巡河被刺一案,也有了眉目,种种证据直指皇帝的亲舅父,应国公孙家。
而孙家,与二皇子是一条线上的。
昭宁帝有时觉得可笑,他尚值壮年,宾天尚早,可他后宫妃子、膝下儿子、朝中臣子,已经开始算计他身下这把龙椅,一个个盼着他快些死了。
他拿着那些证据,问裴瑕:“守真以为朕该当如何处置?”
裴瑕略略看了眼,仍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清正模样,抬手挹礼:“若陛下以君主身份问臣,臣便答,以大梁律法处之,还太子殿下一个公道,还那日宴上护主牺牲的禁卫们一个公道。若陛下是以父亲、以外甥的身份问臣,清官难断家务事,且陛下心底应当已有答案,何须臣一个外人在此置喙您的家务事。”
昭宁帝扯唇:“裴守真,你啊你。”
这年轻后生,与沈文正公还是不同的。
若是老师还在,定要板着脸讲一堆道理,训斥他一顿。
老师早与他说过,他这个舅父太过贪婪,不堪重用。
可那是他的亲舅父,相较于先帝,舅父更像是他的父亲,曾于他微末之时,给予他无尽的关爱。
生母临死前,也拉着他的手道:“瑞儿,你就舅父这一个亲人了,日后……连同对我的那份孝敬,好好孝敬你舅父。”
终究还是不忍。
昭宁帝在心里道,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下回舅父再犯下大错,他绝不再容忍。
虽并未追究应国公,昭宁帝却寻了个由头,狠狠训斥了二皇子一顿,又接连贬谪二皇子手下心腹——
他本来还想贬谪那个叫谢无陵的小子,朱笔即将落下时,裴守真在旁,不经意提了句:“这人来历,臣也有所耳闻。虽是个卑贱妓生子,却有颗忠君为民之心,在宁州参军时,除了不少水寇,颇得镇南侯赏识。”
昭宁帝的笔尖停顿。
正如裴瑕预料的一般,昭宁帝缓缓掀眸:“他是妓生子?”
这一问,裴瑕便知他的揣测不错。
谢无陵的确是随了几分先皇后的长相。
“是。”裴瑕道:“据臣所知,他生母乃是秦淮河畔一名船妓。”
昭宁帝沉下眼眸,思忖片刻,似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他眉目缓缓舒展。
“既是上战场杀过匪冦的将士,于国有功,朕便
网开一面,不与他计较。”
朱笔绕过“谢无陵”二个字,随意圈了另一位小官的名字。
上位者笔尖一改,便是下位者命运的一次转折。
裴瑕站在旁侧,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
这一回,就当还了中秋宫宴那晚,谢无陵替玉娘出的那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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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草木摇落,金风肃杀。
长安城里最大的热闹,莫过于南诏王子安西佑,骑着大象来长安城迎亲。
那几头大象披着锦绣织成的挂毯,两边象牙雪白修长,健壮高大,威风凛凛。
进城那日,大街小巷的百姓们都挤到朱雀大街上看热闹。
沈玉娇虽也感兴趣,但一想到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