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别苑。
静室里,气氛冷肃沉凝。
司左手执黑子坐在矮几前,面前棋盘上棋局已过大半。
他凝着棋盘,神色淡漠,眼底毫无波澜。
矮几旁边,曹二当家站在那里,满脸的焦急灰败。
“司左先生,还请高抬贵手,帮曹某这一次!”
他接连几日上门求见,今日才终于见到了人。
从漕帮商船被扣开始,到废船上被搜出官银来,他一日比一日心急如焚。
收购漕帮废船这桩买卖,是大当家跟司左谈下来的,他只是在大当家不在的时候,代为履行交易。
谁能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废船上竟会查出去年丢失的官银来!
整整十万两啊!
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将他打得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牵扯到官银,他若是解决不好,后果不是自己能承担的。
不说他,整个漕帮都会遭殃。
事情至此,他别无他法,只能求到司左面前来。
希望他能看在两人那点交情的份上,替他澄清一下证明清白。
司左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曹二当家,你要我如何帮你?”
司左眉眼不抬,声音淡漠,“若是寻常事情,我或许还能看在你我交情网开一面。但是你漕帮胆大包天,竟然私藏了官银。此事已经奏到圣上面前,我便是有心想帮,也帮不上。”
“可是先生明知道此事跟我无关!”曹二当家情急脱口而出,便见矮几旁男子抬起眸子,眸光冰冷淡漠。
那个眼神,便让曹二当家瞬间凉了心。
男子启唇淡问,“我如何知晓?”
漠然的一句反问,曹二当家垮了脊背,高大身形佝偻下来。
“若曹某知道废船里藏有官银,又怎会出眼下这等事情……”他自嘲,心知这次上门求助是无望了。
司左又垂下眸去,淡淡道,“确实如此。曹二当家不知道,否则也不会交货前连仔细检查一番都没有。如今不止你有事,我亦受到牵连,回去之后还要好生同圣上交代。”
他扔了手中黑子。
棋局已经打乱,落子无用,不过徒添把柄。
“二当家与其在这里与我相求,不如回去找找证据自证清白。如此,他日公堂之上圣上跟前,我或许还能替你求求情。”
“莫负,送客。”
曹二当家离开的时候,已是脚步蹒跚,面白如纸。
捅了这么大娄子,他是兜不住的。
便是回去再查,他也查不到任何想要的结果。
能将官银藏到废船蛀空的船舱夹层,必是漕帮里的人所为。
而能有这么大能力跟权限的,整个漕帮有几人?
他此次,是无意间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
静室里,又燃起了檀香。
司左负手站在宝相香炉前,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沐浴在木质清香中。
他心不静。
稳操胜算的一盘棋,竟然中途神来一笔,将他全盘计划砸个稀碎。
九王崩坏的口碑强势逆转,更胜从前。
……明明是毫无缘由的私扣商船,只要再等几日圣旨下来,宴惊鸿就得回京请罪。
却突然在扣船几日后,于废船上查出私藏的官银来。
宴惊鸿人在淮城,是怎么做到相隔千里,洞悉真机的?
难道天降帝星,真有神助不成!
司左豁然睁眼,眼底浑无了前一刻的波澜不惊,涌动危险暗潮。
不,什么神助。
无稽之谈。
他只信人定胜天!
何况,她已经死了,他们二人再无相交的可能。
宴惊鸿这辈子只会是个坐在轮椅上等死的残废!
哪怕他有经世之才、冠绝上京,哪怕他手里握着能弑皇的刀!
一个残废,也永远别想登上那个宝座!
宝相香炉里,白色青烟袅袅升腾,在静室上空散开。
往日能静心宁神的味道,此刻于男子却全无用处。
“主子——”莫负走进静室。
“你说,我费心费力陪伴她那么多年,”香炉旁,男子回过头来,淡漠眉眼染满猩红,“为何她要那般对我?”
一点都不留恋。
到最后,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莫负闪了下眸子,走到男子身前躬身,“主子,衙门那边传话来,说毒老跟顾西棠已经到衙门了。”
男子冷冷看着他,不语。
“官银追回一案已经了解,他们是来领赏的。”
暗室内一瞬无声。
空气中流动的木质香味似陡然变得浓稠,窒人口鼻。
良久,男子眼中猩红渐渐退去,只余眼底一丝不为人察觉的茫然,“领赏?去衙门。”
莫负微顿,敛气轻道,“主子无需亲自过去,属下着人将东西带过去亦可。”
话音刚落,眼前月白袍摆晃动,男子已经越过他往外走去。
“兖州衙门查出了官银,是他们二人的杰作。”
男子平淡话语极为笃定。
听了他的话,莫负立即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