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马府。
马玉城嫌厅里灯光不够亮,命人把所有蜡烛点上,一时间灯火通明。
他歪歪斜斜坐在梨木雕花椅上,翘着二郎腿。
身边管家手里托着个彩釉描金果盘,盛一盘满满的新鲜荔枝,低眉顺眼站在那里不敢动。
马玉城取了荔枝剥壳,吃相慢条斯理。
“玉城,你就别老跟爹犟了。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要娶亲吧?那顾家二姑娘不是你自己看上的么?怎么突然说不要就不要了?”马宏才坐在首座,苦口婆心,“顾家小门户,比起我们家虽然差了点,但是这个无妨,咱马家不需要找势均力敌的人家联姻,只要是你喜欢的,爹都帮你弄来。”
林氏也道,“是啊。再者说,咱们聘礼都已经下过两回了,你爹也跟人明说了这亲一定要结,你冷不丁跑回来说不要,如此朝令夕改,传出去你爹爹脸面也没地方搁啊。”
马玉城随手把吃下的荔枝壳跟果核塞管家衣兜里,擦了擦手指果汁,“谁告诉你们我看上顾家二姑娘了?我就隔老远在大街上见过一回,连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当时随口夸了一句罢了,这就得把人娶回家?那我后院不早就人满为患了?”
“反正这门亲事我不要!爹跟小娘不是自小疼我,对我有求必应吗?我不喜欢顾家二姑娘,不想跟她结亲,怎么就不成?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还得回书院,闹得我这么来回奔波的我多累?”
“要是你们真替我着急要我成亲,也可以,我要娶官家千金。最好是什么丞相、首辅家的,在京中当差的。凭我马玉城的相貌家世,足够匹配,这就劳爹跟小娘多多费心了。”
马宏才眼神阴了一瞬,又立即恢复正常,“玉城,莫要胡闹!爹还能害你不成?”
“那爹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娘跟外公留下的遗产交给我?当初说好的是到我十八岁就给我,我今年可已经二十有一了。”马玉城皱眉,露出狐疑状,“这事外公过世前可是特地请了京中世交好友岑大人作见证的,我要是迟迟拿不到,怕岑大人会不高兴。”
“你这孩子,爹还能昧了你的东西不成?爹这整个家业日后都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你这么说,简直就是在伤爹的心!”马宏才大怒,气得直捶心口。
“哎哟老爷,消消气,您近来身子不大好,不能劳心动气的。”林氏忙过去轻抚马宏才背脊,边皱眉轻斥马玉城,“玉城,你爹年纪大了,就是想看着你早点成家立业才如此着急。顾家家风清正,家中姑娘也教养得极好,这才是我跟你爹看重的地方,娶妻娶贤啊。”
马玉城闻言点点头,“小娘说的是,我也是看我爹年纪大了,这才要把我娘跟外公留下的东西接手过来,这样我爹也不用再那么劳累不是?至于娶妻娶贤,另说。娶个人回来是要相对一辈子的,那自然得娶自己喜欢的,否则我多看两眼都嫌烦。难道要把人摆在家里当装饰?”
“口舌之争无益,我还有账簿要看,你先下去吧!”马宏才沉脸赶人。
“行,那我就先走了。跟顾家的亲事要是不退,到时候迎回来了就送爹后院去吧,多个贤惠小妾,帮小娘一道照顾爹也能更周到些。”
站起,嫌管家杵在那里挡了道,马玉城抬脚把人踢开,大摇大摆离了客厅。
通明灯光下,马宏才跟林氏齐齐阴冷了神色。
“这个孽障!”用力拍桌,马宏才狠狠骂了声。
林氏也不给他抚背了,坐回了位置上,冷哼,“他不一直都是这样么,无法无天!”
顿了下又皱起眉头,担心道,“老爷,他这一年来是越发不受管教了,今天居然还把岑大人抬出来给我们施压,你说他会不会是察觉了什么?”
“哼,你不是找了杜家洪家廖家三个小子盯了他好几年了吗?要是有什么异样,早该看出来了。”
想起这几年那三家小子报上来的消息,林氏放心不少。
或许真是她多虑了,马玉城不过就是个她溺杀出来的废物罢了。
“就算这样,他年纪见长,对他外公跟娘亲留下的产业也开始动起心思了,我们怕是再拖不了多久。”
“担心什么?那些产业你不是已经置换得差不多了?”
“是,就剩下京中几间旺铺跟农庄,还需要点时间。要不是忌惮岑大人就在京中,动静不宜过大免得引他怀疑,我早得手了。”
“你跟京中周家不是远亲吗?带信让他们帮帮忙,我等不了了。这个孽子,我多看他一天就得短一天寿!”
“老爷放心,用不了多久了。”林氏垂眸,面露浅浅笑意。
“等事情办妥,这边也可以动手了……他要是自个名声败坏不堪教化,我这个当爹的为了守住家业日后将他逐出家门,那也是情非得已,就是岑大人也不能说什么。”马宏才眼底闪过狠意,喝了口茶,转而问道,“允儿最近功课怎么样?”
“咱允儿最近用功不少,连夫子都夸他呢……”
厅中人声渐渐缓和。
在大厅背光的拐角,马玉城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扭头往大厅看了眼,眼底是汹涌恨意。
狗男女当真等不及了。
那就见真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