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如忘记了自?己那一刻听到商清尧的话?时的心情,明明正常不过的话?,落到心中却无端掀起波澜。
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越京深秋的天气已经格外?冷了。
谢元从外?面踏进屋子来,身?上犹带几分寒气。
“世子,打听到了沈遇的事情。”
敲着窗沿的指尖被收回,半截冷玉似的光掩入衣袖下,谢棠如眼神仍旧落在庭院里移植的那棵垂丝海棠上,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当?中。
没有人弄得懂他心底的想法。
他身?边这?些亲近的属下今日也只听说,世子在东大街上“算命”时遇见了皇帝,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争执起来,最后陛下身?边的宋大人还?差点对世子拔剑相向。
不欢而散。
渐霜煮好茶,又将尽数打开的窗户关拢几扇。
她心想,或许是因为这?件事,世子心头不太开心。
……原本他们倒是可以传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前提是那些被苦心遮掩的谎言不曾被揭露。
“说。”
谢棠如淡淡道。
谢元:“我们的人去虞州查了沈遇的祖籍,他确实?是虞州人氏不假,但?他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他曾经南下求学,回来后便改了这?个名字。他的未婚妻,那位青玥姑娘,也是自?他南下求学回来之后才出?现的,先前并没有人见过她。”
“按照世子的吩咐,我们去查了薛慈宜的行?踪。沈遇南下求学之时,薛慈宜曾经在城外?的庄子上养过一段时间的病,时间恰好吻合。”
“另外?薛慈宜生母的来历,我们没有查到。当?年虞州刺史的姬妾生育薛慈宜难产,产下孩子后就撒手人寰,伺候这?个姬妾的人,也全?都?死了。”
陈年旧事,能找到的线索并不多?,但?是对谢棠如来说,能从千头万绪中找到一根可以拉扯出?来的线,便足够了。
“盯紧薛慈宜。”
谢棠如吩咐道。
…………
“当?街不欢而散?”薛慈宜独特?的嗓音无论说什?么都?裹着少女的甜蜜,“果然,所有的皇帝都?一样——最忌惮最害怕的还?是自?己的性命,先帝是这?样,他儿子也没有例外?的。”
她“咯咯”地笑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天下的人,没有一日是满足的。穷的人想要富贵,富贵的人想要权势,有了权势又恨权势不够,便想要当?皇帝,当?了皇帝就想要长生不老。”
“你说商清尧的愿望不是长生不老,会是什?么呢?”
站在阴影里的年轻女子走出?来,沉默地看着薛慈宜,如果有旁人在场,就会认出?,这?就是那位医术高超、废太子倾慕的心上人,青玥。
薛慈宜歪了歪头:“废太子那边怎么样了?”
“蛊虫控制的很好。暂时没有清醒的迹象,一切还?在掌握中。工部尚书?已经联系上了岭南驻守边境的军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就只差魏国公世子这?道东风了。”薛慈宜喃喃道,“说起来我还?没有认真地和他打过交道。”
青玥没有说话?。
薛慈宜看了她一眼:“你走吧。不要惊动魏国公府内的人,要不是完全?不可能脱身?,我也不愿意让你冒着暴露的风险进来。”
说着,薛慈宜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抛给她,“将它种在废太子体内,他就会完全?对你死心塌地,言听计从,受控于你。”
青玥点点头:“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族中?那一位似乎是更中意虞苒……”
薛慈宜笑盈盈地打断她:“等我带回魏国公世子,虞苒又算得了什?么?毕竟谢棠如才是族里最名正言顺的。”
见她如此,青玥捏紧了手中的瓷瓶,又问:“沈遇他……”
这?一次薛慈宜明显不耐烦了起来:“沈遇的命都?是我给他的,你们虽然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但?是你该明白,我的东西我的人,别人妄想染指分毫!”
要不是她当?年力量太弱,受制于族里那些老头子,连这?桩婚事都?不会有。
是她救了沈遇。
沈遇连皮带骨,从血到肉,一分一毫都?是属于她的。
青玥没有敢再多?问,犹如月光下无声的潮水一样退下了。窗户外?,树梢枝头轻轻动了动。
谢棠如垂眼剪着灯花,听完谢元传回来的消息,不由得为废太子叹息了起来。
“还?以为是天赐良缘,没有想到……废太子也是个可怜人啊。”
他话?语中带着浅薄的怜悯,不知有几分真心。
末了,谢棠如又道:“不过能叫人死心塌地的蛊么,倒是有意思。”他微微笑起来,“去废太子府上问一问那位青玥姑娘愿不愿意忍痛割爱。”
谢元心想,世子实?在不必把强抢这?种事情说得如此文雅。而且这?东西抢来了给谁用??难道给宫里头那位陛下吗?
而且如果真的是宫里头那一位的话?,想要对方言听计从,谢元由衷觉得,也不需要什?么蛊,只要他家世子肯拉得下颜面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