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正厅内, 身着玄黑金丝长袍,头戴墨玉秦冠的嬴柱坐在主位, 即使衣着低调气度也远比当日唯唯诺诺的太子时强得多, 他看着厅中下拜的子楚和李唯,态度冷淡道:“子楚,你还问孤为何前来,堂堂太子府闹成今天这个样子, 孤要是不来还不知要出什么更大的事!”
子楚垂首不卑不亢的笑道:“父王说的哪里话,太子府中不过处理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妾侍,父王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高大虚胖的嬴柱在老内侍的搀扶下起身, 行至案前薄怒道:“你当初请孤的诏命要册封为她为太子嫡妻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不是‘小题’了吗!”
嬴柱叹着气, 手指只想指出急怒道:“你呀你呀,你克制你是我大秦的太子!请王诏不是小事!当初是你要抬举姬青璃让她做正妻, 孤依了你盼你好生为赢氏王族开枝散叶,你现在又说她是侍妾,想要的时候就要,不想要的时候就弃置一旁,你把孤的王命方在何处了!你现在还是太子,等你坐上了孤的秦王之位在为所欲为也不晚,着什么急!真不知道当年父王怎么那么着急立你为嗣!”
嬴柱这话说得很重,明里暗里已经在说子楚无事王命僭越法度,对秦王心有不臣,往深里想甚至能够听出一丝更换储君的意思。
“父王此话,儿臣断不敢任。”子楚跪地行叩拜大理道。
嬴柱负手长叹一声转向一旁躬身行礼的李唯, 拍手道:“吕太傅,吕太傅!孤当年感念太傅对吾儿有救命之恩,亦想太傅当年义商之名名扬山东,定可以在吾儿身边时时规劝,循循善诱,本以为此乃嬴氏大幸,秦国大幸,可是如今……哎,太傅令嬴柱失望大矣!”
“臣有负王恩,请吾王降罪。”李唯也跪了下来大礼而拜。
嬴柱一副十分不忍的样子,在厅内来回徘徊了两圈,最后好像终于拿定了主意,指着子楚道:“你原是要立姬青璃为正妻的,而今太傅刚至就不经法理审讯私动刑罚绞杀了姬青璃,这便是对秦法大不敬!你往日说秦法为本决不可动,怎么到了太傅身上就护起短来了?罢了,孤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知你与太傅感情亲厚,若真以秦法论之你必不愿,如此便让太傅卸去官职,离秦去吧。”
子楚听了嬴柱的话挺直了上身道:“父王之言儿臣不明,子楚并非违背秦法袒护太傅,”
“子楚,孤是为吕太傅好,倘若今日孤不作决断,驷车长明日就会带着一般王族宗亲前来兴师问罪,到时候你怎么说,到时候你那什么说,你那什么护得吕太傅周全?孤都是为你好!”
子楚抬头,俊美的面容上是毫不通融的坚毅:“父王若是对儿臣好,必不会逐先生离秦。”
“你,你这,你这冥顽不灵的竖子!你要气死孤!”
嬴柱确实气的不轻,喘息中都带出“呵—呵—”的杂音,他指着旁边的李唯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如今对吕不韦已经到了言听计从不问是非的地步,若他还留在你身边,这秦国迟早要成了他说一不二的地方,你怎能对得起大秦嬴氏的先祖列宗!他可以不问缘由就怂恿你杀妻,那日后呢?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今日来得及时,他连你母亲都要亲手杀了!”
“吕太傅差点亲手杀了本宫?本宫自己怎么都不晓得呢?”
门外一声娇媚的楚音,嬴柱抬头望去,正见身着华丽后服的芈蓁在宫人八名宫人跟随下迤迤然走来。
“王后?”嬴柱见芈蓁前来不禁诧异的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心虚的缘故,他几乎是立刻迎了上去,换上一副笑脸道,“王后怎么忽然到太子府来了?”
“大王不是也来了吗?”芈蓁娇艳的脸上带着满含深意的笑,伸出手搭在嬴柱黑大的掌中。
“我是,孤,孤是出宫访臣,听说今日太子府除了大事所以才顺道,对,顺道来看看。”嬴柱勉强维持着僵硬的笑容说。
芈蓁比嬴柱小了三十几岁,除了家世显赫容貌美丽更是有着楚女的娇嗔精灵,又精通一些急救之法,嬴柱先天不足,老来更是多病,几次忽然犯病都是她临危不乱救回来的,故而芈蓁一直受到嬴柱的信赖和专宠。嬴柱虽然喜欢寻求刺激近来时常偷腥,被夏姬迷得五迷三道的,但他偏生还多情,左右也放不下,更不愿失去这娇美可人的年轻嫡妻,全然没有跟芈蓁撕破脸的意识,一心只想瞒着芈蓁罢了。
“臣妾刚才听闻大王说,太子要杀我?还是这‘母亲’二字别有所指?”
嬴柱一听芈蓁的话里带了不悦,连忙道:“子楚的母亲必然只有王后一人,怎还能别有所指。方才孤是气的狠了随口一说,是怕孤王百年后子楚不敬王后这个母亲,不是要杀,王后听错了。”
“我说呢,子楚向来是个尽心尽力的孩子,往日里挑不出半点错,怎么一下子就喊打喊杀了。”芈蓁一边走一边说,路过李唯和子楚身边还故作惊讶的扑闪着美丽的眼睛用楚音道,“哟,这是做什么的了,怎好让太傅跪了?起了起了,子楚也起了。”
说话间芈蓁与嬴柱已步上主位并排坐下,芈蓁看着起身的李唯笑道:“我今日来是特来看看太傅,让太傅一回咸阳就为我办这等大事,实在是难为太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