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嬴都没想到李唯这种重度面瘫还会有不自然的表情,他怔了怔继而笑出声来,大有越笑越开心的架势。
李唯啧了一声,心里很是不爽。
“走,陪我出去看星星。”赵嬴心情很好的扳过她的肩说。
李唯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的扶了一下并没有歪的蒙眼布。
你确定我这个样子可以跟你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
“走啊,连我的话都不听?”赵嬴虽然有点奶凶但笑意不减,连拉带拽的就把“嫌弃他嫌弃到要死”的李唯拖了出去。
茅屋外月明星稀,凉风习习,站在三面悬崖间,确有羽化而登仙的缥缈感。
李唯虽然来时不情愿,此时也看不见,但正因如此她的感觉才愈发灵敏,清凉的风,氤氲的气,带着冷意的草木气息,这一切都能让人的心绪很快平静下来。
无怪前人站在山崖沟壑间会发出“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的感慨。
李唯的心思平静下来忽然就有些感触,这看不见的风景似乎让她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还在母亲身边的时候,陪她去阿尔卑斯山写生的那个夏天。
赵赢望着崖顶天幕不可思议的笑了一声,不无讥讽的说:“这里的星辰竟比我的故国还要明亮几分,难得。”
他说完转而望向李唯,见她平淡的站着,若有所思,不禁开口道:“如何?想起什么?”
“我母亲。”李唯略带惆怅的说。
赵赢的面色微微有变,从惊讶到落寞,母亲两个字于他而言,犹如钝石豁开的伤口,并不尖锐却长久的无法愈合。
良久,他垂下眼帘道:“你母亲该对你很是牵挂吧。”
李唯笑得有些苦,淡淡道:“她时常不记得我是谁。”
“怎会?”这一次赵嬴的诧异显而易见。
“我是私生子。”
李唯心中感慨,在这静谧的夜晚,习习的山风间,她忽然有一清愁绪的渴望,刚好这里并没有人了解她,没有人日夜渴望、摩拳擦掌的洞穿她仅有的软弱,然后期盼着狠狠的给她一刀。
“我母亲是一个既冰冷又狂热的女人,她在我父亲已有家室的时候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让所谓的炽烈爱情把她烧的化为飞灰,却还甘之如饴。”
李唯长长的出了口气。她母亲第一次遇见父亲的时候是在她的伦敦画展上,温和儒雅的年轻总裁与寂寥清傲的混血画家,一见倾心。
然而这却是一个“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故事。而且那个包含煎熬拒绝明珠的,还是她父亲。
他隐忍而克制的拒绝了出身极好的清高女画家,可李唯的母亲却不顾一切的用一种卑劣药剂得偿所愿。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怀孕,并与优渥的贵族家庭断绝所有关系,最后来到西班牙的一座小城里,在出租屋中生下了李唯。
李唯迎着高天凉风轻声道:“她与我父亲分开了,从我记事起,我就只能忆起我看着她画画的样子,她很瘦,优雅又专注,我所见之地都是她的画作,她沉默寡言,忧郁而痛苦,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悲戚和爱,你可能无法想象那样的母亲。”
李唯说着忽然对赵赢一笑,语气里带出三分无所谓的不屑:“她们那些搞艺术的怪人,心思细腻完全无法理解,感情回环的让人厌恶,所以她承受的极端痛苦,在我七岁那年,在酗酒和哭泣后彻底爆发,从此变作了两个人,一个忧郁,一个狂躁,大部分时间连我是她的小孩都不记得,只把我当做一个愿意时刻跟随她的陌生人,偶尔与我讲话。”
赵嬴听她说到这里攥紧了李唯的手,轻声道:“她现在还好吗?”
“早已经死了。”李唯面无表情的说。
她死了,在李唯十四岁的时候,忧郁成疾精神恍惚,她给他有生以来唯一爱过的男人打了第一个电话,而后躺在与他相距几万公里的病床上,孤独的死去。
闭眼的时候,她望着李唯,她说:我舍不得你,Iris。
后来,李唯见到了她的父亲。看着父亲坐在那间被涂成深蓝色的出租房间里,望着铺满画作的墙,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后来夕阳把帅气而伤感的男子拢在其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极尽落寞,像一幅母亲笔下忧伤成瘾的油画。
李唯用最精简的话将他父母的故事笼统的告诉了赵嬴,模糊了时间与空间,只是轻描淡写的描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凉。
赵嬴沉默的抱住了她。李唯愣了一下,随即毫无回应的在他怀中轻蔑一笑。
“你看人的感情,多么无能,即使你情我愿这中间还隔着不愿触及的伦理道德,无法跨越的阴阳相隔,你说这可怎么让人相信呢,太可笑了。”
没有谁背叛谁,也没有谁对谁错,就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偏执不同罢了。
李唯对感情的无力,从来都不是不相信感情,相反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爱情的刻骨铭心,积毁销骨。她对感情的弃若敝履,只是因为她看到了感情的无能为力,所以她选择更强大的方式——权谋、金钱与智慧作为立身之本。
“纵然如此,也有例外。”赵嬴拥紧她,将下颌抵在李唯的肩窝,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