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的躯壳已毁, 但魂灵仍在。
他身为泽荣天尊的徒儿,则灵自然要将他交由泽荣处置,如此方能成全了这段不甚圆满的师徒缘分。
而泽荣身为天尊, 自然不会徇私,元思犯下的重罪, 绝非一死就可彻底消解。
“只是如今我们却连天界究竟在哪儿都不知道……”即便那里在楚靖阳的记忆里常是一个清冷淡薄的地方,但那到底是他曾生活过许久的故地,他是不可能不怀念。
“曾经的北地是通往天界的歧路,如今的北荒也依然该是最接近天界的地方。”则灵手中的敛星剑淡化成星子的光, 流散在了他衣袖里。
这世界远比凡人眼中以为的还要浩大,他们的肉眼看不到, 双腿到达不了的地方,就是属于神明的地界。
当初的天界的确已经和人界剥离,所以北荒之中的结界才会变得越来越厚重, 而那些混沌之气所形成的漩涡深处, 已经形成了一个绝对封闭的世界。
曾经那满天的仙神到底是陨灭了,还是沉睡着,从则灵苏醒之后, 一切都有了答案。
则灵忽而望向那翻覆的浮浪间裹挟的血腥颜色, 还有那许多浸泡其中的尸体, 那一刹那, 在场的众人分明看见他周身有细碎的金色莹光如同萤火一般飘飞四散。
那星星点点,皆是来自真神的仙灵之气。
所有人都在看着满天流萤似的灵气铺散, 如一场坠落的烟火一般,却不见其光影陨灭。
赢秋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落在她指尖的灵气如烟一般浸润在她的指腹,她垂眼时, 就看见苍玉龙尾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在淡金色的灵气浸润下,竟然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哇……”苍玉也在盯着自己半浸在水里的尾巴看。
赢秋抬眼,就见那些原本已经漂浮在海水之间的许多动物的尸体全都被淡金色的气流裹着漂浮起来。
他们才刚刚身死,灵魂还未来得及散去远方。
殷红的血色在海水里减淡,赢秋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已经僵硬的动物躯体竟然又开始动弹。
他们睁开眼,茫然再看这世间。
仍是一片蓝天碧海,天朗气清。
神明恩赐,泽被万物。
所有的妖怪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一个个地在此般流星长缀的馥郁灵气间再度恢复声息,他们原本暗淡的眸子全都在这些光影间再度有了光亮。
他们无不伏跪在地,双目含泪地对着那位衣袖雪白的神明重重磕头,“拜谢帝君恩泽!”
彼时,
赢秋眼见着那位受众人跪拜的年轻帝君忽而回首看向她。
她总觉得他变了,
明明还是曾经的那张明净容颜,明明还是那样一双清澈的眼,但此刻的赢秋,却在他的脸上再看不见任何一丝一毫的阴郁之色。
他那双眼睛清亮温柔,就好像那夜的那场梦境里,在他身后倾泻而过的天河里,包裹着的星辰。
当他飞身来到她的身前,就立在她的面前。
他亲鬓前的两缕龙须发被风吹得来回摇曳,他明明还是他,但此刻玉冠束发,雪衣如坠珍珠般的华光,似乎又比往常要更添几分出仙姿玉骨。
此刻他微垂眼睫,看她时,就已经无端多出几分撩人心旌的风情骨态。
令她只是这样望着他,大脑就已经完全空白,再也想不起更多的事情。
他轻抬起手,宽大的衣袖微翻,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而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她脸颊的伤口,微微的刺痛感在他指尖金光微闪的瞬间就已经消失不见,就连那道伤口也都在瞬间愈合无痕。
他是沉神洞中唯一走出的真神,是这苍穹万海皆该臣服的帝君,他重生之际散出的仙灵之气,便足以令此间生灵死而复生。
便是那被元思倾雷电之力斩杀于业海深处的海妖,此刻也已经重塑血肉,恢复生机。
海妖收揽住业海最为激烈的波涛,发出的声音近乎一支音调诡秘空灵的调子,他收好自己所有的触手,垂首伏跪时,便有大半身躯淹没在海水之下。
他对着礁石上立着的那位年轻帝君诚心伏拜,就如同岸上所有的妖怪一般。
就连远处因为山石崩裂而仓皇出逃的那些动物们也都不由向着金光弥漫的海岸垂首跪拜,发出清晰的叫声。
“帝君!你看看我呀,看我呀!”半坐在礁石上的少年苍玉眼巴巴地看着飞身而来,立在礁石上,却始终没有腾出空看他一眼的年轻帝君,他到底是坐不住了,伸手就去拽帝君的衣摆,“帝君我等您好久了,呜呜呜呜……”
原本将要对赢秋说些什么,却终究被这鬼哭狼嚎似的少年打断,则灵眉心一跳,把他的脑袋按了下去。
离开血腥味浓重的业海,再一次重回严市,好像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赢秋不曾在闻家的厅堂里看见林月半和那些已经死去的妖怪们挂了一整面墙的照片的话,她几乎就要相信那不过是一场血腥的梦。
妖族但凡是登记在册的妖怪身上都被妖怪事务管理局植入了一种禁咒,这种禁咒不会伤害妖族人的性命,只会令同族之人有些相互牵引的联系感,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