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许远比赢秋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晏子真和赵阅把那个陷在沙坑里的女人给挖了出来。
赢秋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写出《满城雪》的作者本人。
能够写出那样深刻动人的故事,赢秋曾经也好奇过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直到她看见她动手拽赵阅的头发……
如果说傅沉莲真的只是这个女人笔下,凭空塑造出的一个人物,那么她也不可能会在一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谁。
这根本说不通。
赢秋看着那个下半身已经沾满湿润泥沙的年轻女人,原本精心描画的妆容已经被弄花,睫毛膏的颜色都已经晕染到了眼下。
那女人浑然未觉,只是盯着傅沉莲,即便此刻她已经是满身狼狈,却仍如同一个刺猬一般,看向他的目光尤其不善。
傅沉莲那乌黑的短发还有些湿润,他带着赢秋踩过层层翻滚的浮浪,再度走到这个女人面前。
开口说话时,嗓音还带了些被冷风浸透过后的沙哑,“你认识我,是吗?”
他说这话时,一双眼睛轻睨着那个女人,像是在细细打量她,也许是冷静下来后,他终于对这张脸有了一些熟悉感。
“程照花。”这个名字从他的过往的许多记忆里剥脱出来。
他也是此刻,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
女人在听到他忽然唤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几乎有片刻怔忡,她那双眼眸里光影微动,半晌却又冷笑,“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还记得我?”
赢秋一听“程照花”这个名字,就惊愕地望向她。
程照花就是《满城雪》的女主。
这个女人认识傅沉莲,如果她真的是程照花的话,那么就证明她很有可能也去到过那个世界。
就好像赢秋一样,
她或许去过自己曾一字一句创造出的那个世界。
可下一秒,赢秋却又听见她开口道,“两千年了,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时隔两千年,曾经的程照花,早已在这多年颠沛的岁月里,变成了现在的程婼。
“这么多年,你可藏得真好。”
短短两句,却听得人云里雾里,一时弄不分明。
“什么两千年?”赢秋更糊涂了。
傅沉莲在那个世界里历经的时间也不过百年,可到了她这里,却成了两千年。
而他曾经杀了傅凛之后,也是程照花最先赶到灵虚宗。
她去时,空荡的大殿内已是血迹斑驳,而傅凛就坐在高位之上,胸口插着一把剑,可他的头颅却已经被他亲手炼制的跗骨丝生生隔断,就那么滚落在台阶下,一双眼睛仍然大睁着,血丝满布。
插在傅凛胸口的那柄剑,是天元宗首徒楚靖阳生前的佩剑。
当其他人匆忙赶来时,便见程照花呆立在殿内,而那傅凛胸口又插着楚靖阳的佩剑,他们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程照花用那柄剑杀了傅凛。
当傅凛的所作所为大白于天下,他们才知道傅沉莲原本就是傅凛的新生骨血,只是生来便被他的父亲炼化成妖。
一时间颇多人唏嘘,只叹傅凛丧心病狂,为了实现自己一统仙门,成就大道的目的,竟连亲生骨肉也不放过。
而对于傅沉莲,他们至多只会多叹两句“可怜”。
除此之外,也不剩些什么了。
所有人都以为傅沉莲已经死了。
也许只有那天的程照花知道,那个早就在旭日峰上,死在十二宗许多人眼前的莲妖,或许还活着。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如果不是几年后傅沉莲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或许有关于他,关于曾经那位天元宗首徒的所有事情,都会被渐渐埋没在尘埃之下。
如果她真的是程照花,那么她就不会不知道傅沉莲还活着的事情。
但傅沉莲见她此刻的惊愕与愤懑都不似作假,而她一开口就是“时隔千年”,这就更加说不通。
身后的业海碧蓝无垠,白色的浪花不断冲击着浅滩上的乱石,阵阵海风吹来,吹得程婼浑身僵冷。
而傅沉莲垂眼看着她,“你最好说清楚你的来历,我没有太多的耐心。”
掩在尘沙里的那柄剑已经回到了他的手里,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当剑锋越发接近程照花,剑身便在他的手中震颤得更加厉害。
他蹙起眉,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柄剑。
那是闻修永送给赢秋的一柄剑,却被赢秋转赠给了他。
可是这剑柄如今握在他的手中,却震颤铮鸣,好似模糊的龙吟。
“傅沉莲你是什么意思?”
大约是终于察觉到了自己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像是有些不对劲,他看向她的目光也是如此冰冷陌生,她嘲笑似的望着他,“怎么?以为装作失忆,一切就都能过去了?”
“靖阳是为你而死,”
她的眼睛已经泛了红,大约是许久刻意被自己回避的名字,最终还是被自己再度提起,诸多酸涩一时便盈满了胸腔,“我劝了他那么多次,我让他不要相信你,可他还是选择信了你……可你呢?你害他身死魂消,让我这么多年,走遍了那么多年的地方,都还是收集不到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