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这鼎器上的铭文,和春秋时的小篆略有些差别,并且提及他以前曾见过南朝时仿的。
“老丈,我这也是不敢确定。只是南朝时有不少仿制三代的鼎彝,传到现在也是古物,但是价值和周鼎差得太多。特地来提醒一句,老丈若是心里也有疑问,便请人再看一看吧!”
石咏已经听山西会馆的人说了,这只“周鼎”,价值万两银子,光定金就要三千两。若是南朝的鼎,绝不值这么多钱。
他说完,就告辞出来,不再与赵老爷子多说。他知道老爷子心里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只是需要有个人来帮他把疑问放到明面儿上来而已。
石咏牵着弟弟,回想起那只鼎,忍不住暗自笑了两声。原本一只语气十分傲娇的鼎,被石咏戳破了来历之后,便再也打不起精神。石咏从山西会馆出来的时候,特地悄悄去看那鼎,逗它说了两句话,告诉它,它绝不是一只假鼎,切莫妄自菲薄。那只鼎才觉得好些,郑重与石咏作别。
他再想那薛蟠,也觉得是个有趣的人物。他原本拉着石咏看“庚黄”的画儿的,听说有鼎,立即就忘了画儿,去看鼎的热闹去了;看完了鼎的热闹,又听说隔壁戏园子有班子唱戏,便兴兴头地听戏去了,一日之间,吃酒听戏看热闹,十足一个纨绔子弟做派。
唯独在山西会馆的时候,石咏曾见到薛蟠和晋商攀交情,十三四岁的年纪,和那些三四十岁的晋商在一起,也一样是高谈阔论,游刃有余。只在那一刻,石咏才觉得这个薛蟠骨子里还有些皇商气质。这个薛家独子,本不该这么纨绔的。
*
到了晚间,喻哥儿做完功课,石咏与他便一起熄了灯睡下。喻哥儿很快睡着,发出均匀的鼾声。
石咏却渐渐觉得不对,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可能是他白日里看的那幅“庚黄”的画儿,内容太火爆了。
石咏今日与贾琏一起出门,走得急,就没带上宝镜。可是这会儿,石咏脑子里却似乎能听见武皇的声音:“呆子,自己想!”
武则天不可能指点他一辈子。
石咏当即一个骨碌撑起来,来到那名男童身边,像是老鹰护着小鸡一样护着那孩童,大声说:“这孩子是我从拐子手里救下来的。你们……你们凭什么说你们是这孩子的家人?有什么凭据吗?”
他很清楚自己身处的困境:
看这情形,对方十九就是这男童家里的长随,一旦发现小主子不见,立即追了出来,正好撞见刚刚从拐子手里救下孩子的石咏,自然当他是歹人。
石咏眼下一来急需表明自己不是什么歹人,二来么,他还需要拖一拖时间:若是贾琏能将那个“拍花的”抓回来,他就不会再被人冤枉了。
这时候他护着那名男童,努力表现出一脸正气的模样,心里却暗暗叫苦,想:这会儿他的清白,竟然全维系在贾琏身上,若是贾琏能抓住拐子赶回来,便真相大白,可若是琏二爷没能抓住拐子,又或是觉得事不关己,就此扬长离去,那他石咏可就惨了!
“那你说你不是拐子,又有什么凭据没有?”
对方的这些长随,对于石咏螳臂当车似的举动,觉得有些好笑。
石咏一急,扭头看向周围的路人。路人见他的眼光扫过来,要么摇摇头,要么转身就走。刚才的事情,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路人只听到有人喊“拐子”,根本来不及辨谁是谁非,就已经是眼前这副情形,自然无人能为石咏分说。
石咏当下干脆不为自己辩解,说:“只要是没有凭据,你们就不能轻易将这孩子带走!”
他脸上大义凛然,一副全心全意为孩子的模样。
登时有人议论起来:“要真是个拐子,肯定早就心虚了,干嘛还这么较真呢?”
也有人不大看好石咏:“不也有贼喊捉贼的么!”
对方见石咏这样,反倒一愣。
正在这时,远处奔过来一位中年管事模样的人物,身后还跟着个年长的嬷嬷。那位嬷嬷虽然连走带跑,气喘吁吁,可一见到被石咏护着的男童,立即扑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得惊天动地。
“我的小主子啊!”
恰好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药效过了,石咏怀里的男童竟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身子一动,挣开石咏,抱着那嬷嬷哭道:“梁嬷嬷!”
孩子这一哭,就更确证无疑了,必然是这名男童的家人寻了来。看着那管事和嬷嬷的穿着打扮,更加印证了这孩子的出身非富即贵,也预示着石咏的情形愈发不妙。
中年管事见到石咏,听了底下长随的禀报,扫了石咏一眼,只淡淡地说:“拿忠勇伯府的帖子,送顺天府吧!”
忽听人丛外有人笑道:“送顺天府?这可不行!这位石兄弟在旗,要送也得是步军统领衙门啊!”
清初旗民有别,若是纠纷的双方都在旗,便不会去顺天府,而是去步军统领衙门解决。来人这么说,一来点明石咏的身份,二来,对那男童的家世也该是一清二楚。
石咏听见这声音,顿时大喜。
中年管事听见则皱起眉头,扭头看了看石咏,仔细辨认了一阵。
少时人丛外头贾琏扭着一人,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