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难得家里有些老物件儿要翻新,找到你这儿,怎么反倒还寒碜我不成?”
杨镜锌赶紧摇手,指着石咏说:“琏二爷误会了,小的哪敢笑您啊!我只是在笑……您既然认得石家哥儿,怎么还需要我牵线呢?”
贾琏便转脸,盯着石咏,露出惊喜的神色:
“好兄弟,原来你只说靠自个儿手艺挣点儿辛苦钱,原来竟是这样了不得的手艺啊!”
*
少时贾琏拖了石咏去琉璃厂附近的一间食肆用午饭。等上菜的那会儿,石咏便问贾琏,究竟是什么物件儿要修。他得判断一下,自己能不能修。
石咏擅长“硬片”,如果对方想要修的是字画之类的“软彩”,他就只能请贾琏另请高明了。毕竟术业有专攻,他可不能随随便便应下,回头要是将东西修坏了,那可对不住贾琏。
贾琏便神秘兮兮地推了推身边的包袱,说:“总共两件,一件汉,一件唐!”
石咏双眉一挺,心想:有门儿!
古代字画储藏不易,两晋时传下的字画已经是国宝,甚至唐宋时的摹本都能价值千金。若是从汉唐时留下来的古物件儿,是“硬片”的可能性更高些。
果然只听贾琏小声说:“一件是赵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还有一件……”
贾琏自己说来似乎也颇为羞耻,左右看看,没人听他在说什么,这才小声说:“还有一件,是安禄山掷过,伤了杨贵妃的木瓜!”
石咏眉心一跳:“木瓜?……一千年的木瓜?”
他好死不死地又追问了一句:“安禄山怎么会用扔木瓜伤了杨贵妃?”
——又不是铅球?
贾琏被他问得龇牙咧嘴,伸出双手,在胸前舞动着胡乱比了比,从牙缝儿里挤出来:“这些都是香|艳典故,自是知情识趣的人才懂得的……”
他斜眼瞅瞅石咏,看看十几岁的少年那张年轻坦白的面孔,只得小声说:“傻小子,等你娶了媳妇儿,自然就明白了!”
说话间,菜都上了。这饭铺一向做琉璃厂的生意,虽说是家常小炒,可是一道道菜式也做得颇为精致,很合商人富户们的胃口。贾琏赶紧岔开话题,劝石咏吃菜。
可是石咏却还在念叨:“一千年的木瓜啊!”
——都快成化石了吧!
贾琏当即嘻嘻一笑,说:“也就是这么个说法,在家里搁了好多年,库房里登记的就是这么个名儿,也没人当真研究过是个什么东西。说真的,兄弟,你要是能帮哥哥一把,好生检视检视,翻新一回,没准儿是个更值钱的古物呢!”
石咏“嗯”了一声,又问贾琏:“好端端的,二爷怎么想着要把家里的旧物件儿拿出来翻新呢?”
贾琏“咳”了一声,笑着说:“其实也不是我的,是一直搁我东府侄儿房里的。他最近手头不大便利,琢磨着要拿这东西去当铺里换点儿钱。我就说他,这东西是古物儿,懂的人知道值钱,那些光知道压价的当铺朝奉又知道什么呀?不如先找个人修一修,回头看着光鲜,就算是真的要当了,也多换点儿银钱。”
石咏:原来还真的是要去当铺呀!
少时两人匆匆将午饭用毕,贾琏当即解开他随身的包袱,先取了一只扁平的锦盒出来,递给石咏。
这个形状……石咏目测了,觉得该是金盘。
等他拿到手里一掂,才觉得不对:“怎么这么轻?”
入秋之后,天气便一天凉似一天,此时夜气侵衣,石咏却觉得冷静了不少,仰头望着空中高悬的一轮明月,轻轻叹了口气。
忽听隔壁院墙上“咭”的一声轻笑。
石咏循声望去,墙头上却不见人影。石咏实在不晓得自己是听岔了还是眼花了,伸手去揉眼。
结果又是一声轻笑,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低唤了一句:“石大哥!”
竟然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姑娘方小雁。
石咏登时臊得满脸通红,他刚才还满脑子乱哄哄的都是些胡思乱想,此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却被个年轻女孩子家笑了一声,石咏仿佛被人窥破了秘密似的,满心的不好意思。
却听方小雁清脆的嗓音在夜空里说:“石大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石咏听着赶紧站起身,循着声音过来的方向,冲那边拱了拱手。
却是方世英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石小哥,日后江湖……有缘再见吧!”
石咏抬头望望夜空,声音传来的方向根本就没有人。他知道方家父女并非寻常人,这时干脆老老实实地躬身拜了下去,算是向这对父女作别。
果然,方世英的声音又“嗯”了一声,似乎对他的礼数非常满意。方小雁则轻轻笑了一声,说:“再见啦!”
说来也怪,她那句道别,刚开口时听着像是在耳边,待说完,似乎说话的人已经飘然远去,那声道别也只剩袅袅余音,随即在这静夜里悄若不闻。
第二天石咏赶紧拉上石大娘,去敲隔壁小院的门儿。那院门儿却是没拴上,母子两个一推推开,只见隔壁小院里,到处收拾得整整齐齐,却不像是有人在住的样子。
堂屋里一张八仙桌上,一段乌木压着一封信,石咏递给石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