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昨叶何忽然低声道:“掌教,你救出来的是朋友,但往京城跑的可是太子。接下来如何处置,你可得仔细想清楚。”
“到京城再说!”吴定缘恼怒地摆摆手。
昨叶何眼神往那边一飘:“太子外忧内患,掌教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吴定缘顺着她的眼神看向旁边。只见苏荆溪蹲在路边垄头,正折下几杆麦子用火石在烧。他面孔一板:“你不必怀疑苏大夫,她的事情我知道,与太子无关。”
“她这人滴水不漏,与掌教倒是无话不说。”昨叶何暧昧地笑了笑。吴定缘的语气又加重了一点:“你不要去……”
“不要去什么?”
吴定缘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儿,末了不耐烦地一捶马鞍:“总之别乱来!”
昨叶何抿着嘴道:“谨遵法旨。”然后又往嘴里丢进一枚莲子。
这时苏荆溪已站起身来,喊他们两个人过去帮忙。只见她双手捧起一捧新烧的麦秆灰,吩咐昨叶何撕下自己马面裙的一条内衬,让吴定缘撕开太子的衣服。待得伤口敞开,她便把灰一股脑儿抹上去——这虽非止血良方,但算是此时最好的急就选择。紧接着,她又用那条内衬做了简单的包扎,把太子肩头仔细裹住。
苏荆溪的手法迅捷利落,十根素白的长指仿佛只是一拂,一切便已妥当。也许是心理作用,包扎完之后,太子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吴定缘把绕行城北的建议说出来,其他两人没什么意见。于是四人再次上马,从马山坡转到北向,斜斜奔着西北方疾驰而去。
明月当空,把眼前官道上的一沟一坎照得很清楚,马匹的速度可以放得很快。而且这条路几乎相当于从城东绕行城北,有远处的城墙作为参照,几乎不会跑错。
月下的济南城墙颇具神秘之感,一条三丈五尺高的青砖长垣横亘于左,像一条卧在齐鲁大地上的眠龙。它每隔百步便有一座高高矗立的敌楼,正似龙背上的棘突一般。远远地与城墙平行跑动,感觉永远都不会跑到尽头似的。
若于谦在此,大概能即兴吟出一首七绝。吴定缘没那个好雅兴,他想的是,如果他们能直接看到城墙,说明追兵也能直接看到他们。月下的平原,对逃亡者来说是最麻烦的。
因此他在前引导,尽量让马匹沿着起伏小丘的反向行进,避免暴露身影。这两匹马一前一后,很快便跑到了济南城东北角的延长线上,开始转向西侧。
一转过去,吴定缘明显松弛下来。倘若追兵还在东边的话,那么城墙会形成绝妙的遮蔽,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他们又跑出去大约十几里地,官道不知何时已悄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痕迹模糊的小路,说不上是兽径还是人走出来的。地面的质感也变得不同,逐渐从干土地变成湿地,马蹄踏上去会有水渍浮现。
地面越走越软,视野里开始出现一片片的芦苇、野慈姑与淡紫色的千屈菜,远处还有一串串水泡子与纵横交错的溪流,空气里的水汽味道愈加浓重。这里应该就是昨叶何说的城北沼泽了。
这附近的地势微微向下凹陷,北有小清河,南有大明湖,两大水源都朝这里输送。难怪朱棣当年攻打济南,要绕开北方,这种地形对携带辎重的军队来说,简直是噩梦。
吴定缘勒住马匹,把昨叶何换到前头坐,自己的双臂从她两侧伸过去,再次握住缰绳。这样一来,可以让她指点路径,不致误入深处陷进去,只是行进速度大受影响。
昨叶何对这一片区域很是熟稔,她一边随手指示着方向,一边嘴里还不闲着。吃到爽快,她索性往后一靠,背贴着吴定缘的胸膛,颇为惬意。马背上不好躲闪,吴定缘只得由她靠着,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后头的骑乘位置也换了。苏荆溪在前握住缰绳,太子则单手扶在她背上,以尽量减少震动。苏荆溪正在把济南城里的种种缘由说给太子听,她看到吴定缘回眸,微微点了下头,表示不会讲出铁家身世。
吴定缘转回头来,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知梁兴甫现在……是否逃出来了?”
“也许跑了,也许死了,全看佛母怎么保佑呗。”昨叶何对这位护法,似乎并不怎么关心。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吴定缘的语气有点尴尬。病佛敌和自己仇深似海,可自从佛母死了之后,他极其突兀地从劲敌转为强援,甚至主动牺牲断后。这个前后转变太过剧烈,他实在无法理解。
昨叶何轻松道:“因为佛母临终遗命,让我俩来辅佐你啊。”
“不,应该不只是佛母遗命的缘故。”吴定缘说不清理由,但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他努力回忆着之前的细节:“梁兴甫冲进大校场之后,我听到有人喊出他的名字,结果那些卫官的反应,就像被乞丐打折后腿的野狗子,吓得都快尿了——难道他们之前就打过交道?”
他话没说完,昨叶何突然抬起手:“接下来向左,沿那排赤杨树往前走。”此时月亮不如先前那么明亮,逐渐有云彩遮挡。只能依靠昨叶何的判断。吴定缘按照指示拽动两侧缰绳,调整方向,昨叶何这才接回刚才的问题:
“山东都司剿白莲教剿了这么多年,那些卫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