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干什么?
高大为不知道,但他已经飞跃起来,此时只能在半空伸开双臂,猛然抱住了对方的腿。借着闪电偶尔划过的暗光,他认出了对方的面孔——正是那个率先闯入校场、坏了靳头儿好事的家伙,恍惚听人喊过他的名字,好像叫吴定缘?
甭管叫什么,这下你死定了吧!
高大为大吼着抱紧他的腿,可旋即发觉那人居然没有下坠,难道他会飞不成?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吴定缘的双臂,正紧紧抓住一根粗大的藤绳,藤绳的另外一端伸展到右侧的河坡顶端。
水龙气势汹汹地猛扑过来,直接将两人的坐骑卷走。吴定缘抱着藤绳,高大为又抱着吴定缘的腿,两人如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在剧烈的水流冲击下摇摇欲坠。高大为感觉到对方试图要踹开自己,于是把腿抱得更紧了些。
可这时怪事出现了,吴定缘的踢踹动作突然一顿,然后安静下来,似乎陷入了犹豫。高大为不明白这个生死关头有什么好犹豫的,但这是最后的好机会。他拼命扭动身躯,要把这个混蛋一起拖下龙宫里头去。
不出数息,对方不知为何,居然松开了藤绳,大概是彻底放弃了抵抗。高大为心中大喜:“成了!死定了!”往下狠狠一拉,两人猛然往河里坠去。可就在这时,河岸边上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举起飞石,狠狠地砸向高大为,另外一人则扔出了另外一根藤绳,套住了吴定缘的脖子。
那石块又尖又硬,直接砸塌了高大为的鼻梁,鲜血四溅。他疼得大叫一声,双手松开大腿。而那根新的藤绳,恰好缠住了吴定缘的脖子,把他向上面吊拽去。两人一上一下,登时分开,吴定缘伸手用力扒住岸边的一瞬间,高大为“扑通”一声坠入汹涌的水流,几下便不见了。
藤绳继续向上拖曳,只是短短数丈,便让吴定缘感觉如同身受绞刑一样。等到他被拖上坡顶,绳索徐徐松开,吴定缘不由得趴在地上,单手捂着咽喉拼命喘息,脸色难看得像是一只吊死鬼。
“苏姐姐你猜对了。”昨叶何放下手里的石头,拍手笑道。
苏荆溪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伸手去抚吴定缘的脊背。过了许久,他方才勉强恢复精神。苏荆溪双眼直视着他:“不许说谎。刚才是不是有那么一瞬,你觉得还是死了算了?”
吴定缘像是一个偷点心被抓到的小伙计,心虚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比起接下来要面对的麻烦,还不如死掉简单点?”
“是……”
吴定缘本以为苏荆溪会出言劝慰,不料她只是摇头:“先前是太子,现在是你,还有于司直也是。你们这些男人,怎么一个个都这般脆弱、这般糊涂,做不到便扔开,比三岁娃娃还任性。”
“那你要我怎么做!”吴定缘一捶地面,泥浆溅起。
“这件事,别人做不得主。”苏荆溪的语气依旧冷静,像一位夫子在教训顽劣的学生,“你不知道怎么做,是因为你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这只能由你来决定,而不是其他任何人。我不能,佛母不能,太子、吴不平和铁铉也不能,对了,连老天爷也不能,别总想着扔铜钱解决。天道无常,汝命自定。”
她重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盯着吴定缘,不闪不避。此时大雨仍不管不顾地从夜幕泼洒而落,苏荆溪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一缕缕遮住她大半张面孔,唯有双眸依旧熠熠闪亮。
“好了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再不走,太子就要死了。”昨叶何在一旁催促道。
苏荆溪拽着吴定缘的胳膊,将他慢慢搀扶起来,一起走到土坡另外一侧。这里有一间半塌的茅草屋,太子正蜷缩在仅存的顶棚下面,脸色很差,但神志还算清醒。
“吴定缘你回来了?”他听见动静,抬起头。
“嗯。”吴定缘只回了一个字。
“追兵呢?”
“送去龙王爷那儿了。”
太子大喜,那可是足足两个哨的精骑啊。他扫了一眼,看到昨叶何也在一旁,便道:“你……也是功不可没。”昨叶何半跪在地上,垂头道:“白莲教之前铸成大错,如今若不尽心,怎能对得起殿下宽宥。”太子撇撇嘴,又道:“仓促之间,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佛母早有先见之明。”昨叶何解释。
原来当年官府疏浚赵牛河时,别开一道引水,旧河道遂荒弃成沟。不过齐河县考虑到日后也许有分洪之用,便在新河道与旧河道之间预留了一道闸口,安排了闸户看管。如果新河水势太盛,便打开闸门,分引到利民沟里。
佛母曾调查过济南附近可利用的各种隐患,这一处也被纳入伏手之一,把闸户发展成了白莲信众。昨叶何想到此节,所以才能如此迅捷地构建起陷阱来。
听完昨叶何的解说,太子愣怔了半天,嘴里才迸出一句:“你们白莲教,真是处心积……”后一字他觉得不妥,总算咽了下去。
“蝼蚁图存而已。”昨叶何装作没听见,抬头看看天色,“殿下伤势如何?我们得上路了。”
这个陷阱固然干掉了追兵,可也让他们损失了仅有的两匹坐骑。他们此时身在禹县境内,接下来到德州还有一百多里路,光靠双腿,可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