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太宗君恩深重,我靳四须臾不敢忘记。我如此做,正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
朱瞻基被掐得脸色涨红,呼吸困难,两只手无助地舞动着。靳荣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缓缓松开手,太子扑通一声趴到地上,不住咳嗽。靳荣俯视着太子,一部长髯在胸前不住晃动,仿佛憋忍了很久:
“洪熙那个胖彘,满脑都是肥肠。太宗靖难付出多大代价,才有今日局面,他倒好,一纸诏书把那些建文余孽尽数赦免,置我等卫官于何地?太宗皇帝一世筹划,好不容易把都城迁至北平,尸骨未寒,他就要把国都迁回南京,又是何等不孝!至于你,空长了一张太宗皇帝的面目,却没有他老人家半点气魄,终日沉溺玩乐——你们父子俩,根本不配坐在那张龙椅之上,不配接掌他老人家打下的大好基业!你们父子俩,根本不似人君!”
“不似人君”四个字,正戳中了朱瞻基的痛处。这句话他听得太多了,已成为心中的一根痼刺。凭什么说我不似人君?我到底怎么做你们才会满意?太子过往积郁于心的愤懑与困惑,被这一刺,猛烈地爆发出来。
他化身为一头怒兽,朝着靳荣凶狠地扑了过去。靳荣没有闪避,只是长腿一弯一踢,直接踢中太子胸口,让他倒飞回去。只听“扑通”一声,朱瞻基背部结结实实撞在了监牢土墙上,眼冒金星。扑簌簌几缕墙土落下来,可见撞击力道之大。
靳荣略鄙夷道:“我早想这么给你一下了。永乐爷戎马一生,竟生出你这没用的废物。真不知道,朱卜花怎么会让你逃出金陵的。”太子被踹得胸口剧痛,根本站立不起来,可嘴里却不肯示弱:
“少提皇爷爷!你们不过是为满足自己的野心,别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靳荣走进牢房,徐徐蹲到朱瞻基跟前,把脸贴近,一字一顿道:“我的野心?我靳荣参与两京之谋,早已把个人荣辱置之度外。我的忠义,不是愚跪昏君的小忠义,而是让天下回到太宗成法上的大忠义。纵然要背负弑君之恶名,我也在所不辞。”
靳荣用拳头敲击了一下胸膛,独目灼灼,正气凛然,一瞬间竟令太子生出错觉,敢情靳荣是真心觉得这件事乃是大忠义,自己才是反派。
太子嘶声道:“你就不怕皇爷爷显灵,劈死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靳荣的脸上多了一丝狂热的兴奋:“太宗当然会显灵。若不是他在九泉之下的护佑,你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济南,自投我的罗网?可见先皇的本心所向,从来不是你们,而是他真正的后继之人,真龙!”
朱瞻基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靳荣欣赏着这位太子失魂落魄的模样,袖子一摆:“不过我还是要多谢你才是。我每次上朝觐见你爹,看到那张油乎乎的胖脸,都想冲上去狠狠捶上一顿。没想到,今天多少能得偿所愿,也算殿下你的一份功德。快想想晚上吃什么吧,下去看见先皇总不能饿着肚子——这是臣唯一愿为你尽忠之事。”
这时一名亲兵跑进来,打断了这场羞辱。他附耳说了几句,靳荣“嗯”了一声,横瞥了太子一眼,微微露出憾色,但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离开。
整个大牢已经被提前清理过,所以靳荣一走,偌大一间牢房里转瞬只剩朱瞻基一个人。他软软靠在墙角,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你没有指望了。吴定缘下落不明,于谦远在临清,苏荆溪孤立无援,谁能来救你?你身系重狱,什么都做不得,不如乖乖等死……”
“住口!”朱瞻基不待它说完,便一声低吼,将其强行掐断。
若换作从前的他,大概会斗志尽失,坐以待毙。而从金陵到济南的一路波折,让太子从同伴们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能放弃。无论是宫城潜逃、后湖纵火、瓜洲水牢还是淮安船坝,无不是在绝境里拼出一丝生机——济南府城,凭什么例外?现在不是还没死吗?
朱瞻基缓缓抬起左手,朝右肩狠狠地捶了一下。那里的箭伤已大半痊愈,只是箭镞还未完全脱出,被这么一捶,剧痛如电,瞬间激活了行将沉沦的神志。
现在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脑子一闲着,心魔便会复苏。所幸刚才靳荣太过兴奋,在羞辱太子之余,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其中最重要的,是靳荣无意中说出的一个词。
真龙?
这条“真龙”,显然是这一场两京巨谋藏在最深处的策划者,也是皇位之争的最终受益人。
可他到底是谁?
先前于谦有过分析,有资格跟朱瞻基竞争皇位的,只有两个亲生弟弟:老三越王与老五襄宪王。但从靳荣刚才的话里能听出,那个混蛋对永乐皇帝敬畏十足,却对洪熙皇帝不屑一顾,不可能对他的子嗣有什么好脸色。
难道说,他所效忠的这条真龙,不是洪熙皇帝这一支,而是从永乐皇帝那里便分出去的宗室……朱瞻基闭上眼睛,脑海中没来由浮现出另一个人名来。
朱卜花。
朱瞻基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朱卜花为何要叛乱?他一个蒙古人,能做到御马监提督太监,可以说已是人生巅峰。他参与两京之谋,究竟图什么?
朱卜花身死后湖之后,朱瞻基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