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己昨夜说过的话。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推诿,唯有硬着头皮起身。
匆匆洗漱更衣后,便随着容澈踏上前往宝珠寺的车辇。
如今离日出还有一段时辰。
但容澈却像是片刻都不能等待。
途中频频扬鞭催马。
令骏马在崎岖的山道间疾驰如飞。
江萤只觉得她方在马车上阖眼。
还未来得及睡去,便听见了宝珠寺庄严的诵经声。
甚至都没有补眠的时辰。
待车帘撩起。
容澈拉着她走进宝珠寺的山门时,她犹懵然如在梦中。
还是容澈问她:“要去哪里看日出?”
江萤这才回过神来。
她给容澈指了个方向:“往北面走。那里有个观云台。是看日出最好的地方。”
容澈应声,往她所指的方向行去。
江萤提裙跟在他的身后。
随着步履向前,很快便看见记忆中的观云台出现在眼前。
这座观云台是天然形成的石台。
状如棋盘,三面凌空,足有半数空悬在高崖之间。
地势独绝。
确实永州城内最好的观云之地。
此刻离日出还有些时辰。
江萤便铺帕在观云台上坐落,托腮看着天穹间厚密的云层。
容澈亦在她的身旁坐落。
“看完日出就回去。”他冷冷道:“回去后,不许去找容隐求欢。”
江萤被他说得脸颊滚烫。
她急忙环顾左右,见没有僧侣经过,这才通红着脸道:“佛门清净地,殿下留点口德。”
容澈冷哼。
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云海。
风吹云动。
身后的古刹里诵经声悠悠。
江萤在他身旁安静地坐了会。
支颐的手便渐渐开始下滑,连鸦青的羽睫也开始垂落。
她显然也察觉到。
起初的时候,还努力挣扎了一会。
可天穹迟迟未见破晓。
她也终是支撑不住。
“臣妾恐怕要先睡会。”江萤困得倚在他半边肩上,语声也朦朦胧胧的:“等快要日出的时候,殿下记得叫醒臣妾。”
容澈瞥她一眼。
不轻不重地嗯了声算是答应。
江萤轻轻应了声。
这才阖眼倦倦睡去。
安宁的诵经里。
她大抵睡了半个时辰的光景。
直至山庙里的钟声响起。
她方朦胧地自容澈的肩上抬起脸来。
观云台上的光线仍旧晦暗。
天穹间层云密布。
非但没有日出的迹象,反倒看着是要下雨。
江萤轻瞬了瞬目,又偏首去看容澈:“殿下,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容澈并未回首。
嗓音较往日低哑几分:“不知道,也许卯时。”
江萤轻应了声。
继续在他的身旁等待。
随着光阴流逝。
古刹里的诵经声停歇。
似是僧人们陆续上完早课。
江萤也渐渐觉出不对。
她来的时候没带银漏。
此刻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但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此刻应当早已经过了交替的时辰。
江萤不由得忐忑。
她再度偏首看向容隐,尝试着唤道:“殿下?”
容澈没有回首。
仅是从齿缝里低低应了声。
短促得低哑。
仿佛再多半个音节,便会让她察觉到什么端倪。
江萤心跳微快。
从她的角度看不见容隐的面容。
她便将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他正以指尖抵着眉骨。
看似是困倦时的寻常动作。
但他的长指收紧,骨节绷得青白,手背上青筋显露。
显然是在强忍着交替时的剧痛。
按往日而言,这样的剧痛会随着交替的结束而迅速消失。
但江萤屏着呼吸在他身旁等了顷刻。
却迟迟不见这阵剧痛过去。
她也陡然明白过来。
是容澈在强撑着不愿交替。
江萤有些不知所措:“殿下……”
“要不,还是算了吧。”她努力给容澈递着台阶:“日出每日都有。等明日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孤说过,孤从不对你食言!”容澈执拗地吐出这句话。
他抵着眉心的指节绷得更紧。
低沉的嗓音变得喑哑,修长的眼尾泛出赤红,但仍旧是半分不肯退让:“孤倒要看看,今日还能不能天明!”
江萤愣怔刹那。
回过神来后急忙再劝。
但今日她方知晓。
容澈原来是这般固执。
认定的事绝不轻易更改。
且交替的时候说的话越多。
疼痛便也会加剧。
因此江萤渐渐地不敢出声。
唯有坐在他身旁,紧绷着脊背,仰脸焦急地看着昏暗的天幕。
生怕漏过每一缕微弱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