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氏能有这番好转,苏玲已经感天谢地。
她这几日连自家都没回,还不晓得公婆如何了。只是崔稚即将离开,苏玲琢磨着,同穆氏道:“太太这次渡劫,是遇上了贵人,只是贵人眼下要离去,太太不便出门,苏玲代太太,去谢贵人大恩大德可好?”
穆氏听了点头,开了口,“多谢那位贵人。”
苏玲连声道好,寻了穆氏的针线过来,吩咐了小丫鬟伺候好穆氏,自己去到了崔稚那里,给崔稚送别。
感激的话不必多说,苏玲记着崔稚的大恩大德,若不是崔稚出手相帮,穆氏一条命早就搅了进去,不会像如今安然脱出来。
她要给崔稚磕三个响头,崔稚哪里敢接受,“苏姑娘这不是折我寿的吗?当不得当不得!”
苏玲连道“当得”,“若是没有崔姑娘,我们家太太还不晓得如何了!”
她说着又要跪下,崔稚赶忙把她扶了起来。
“真真是路见不平而已,当不得苏姑娘这般谢礼,苏姑娘万不要如此!若是今后要谢我,待我再来仪真,苏姑娘请我吃些好吃的,也就是了!”
她嘻嘻的笑,苏玲一边晓得她真的不受自己的大礼,一边更加敬重地看向崔稚。
苏玲眼眶泛红,“姑娘的恩德,苏玲只能来世再报了!”
崔稚不在乎什么报恩不报恩,让苏玲尽快回去,“你家太太你还是多照看着些,以后稳稳当当过日子才好。”
苏玲连连点头,“以后定然稳稳当当过日子。”
她给崔稚行了一礼,也不及回去看一眼公婆,忙不迭回沈家去了。
她回到院里,静悄悄的,小丫鬟因着穆氏这几日不对劲,都不在院里乱窜。
苏玲却在这寂静中,眼皮没来由一跳。
她快步往穆氏房里走去,门一推开,苏玲倒抽一口冷气。
“太太!太太!”
只见屋子正中间的梁上,白绸悬挂,系了一个人。
人早已没了动静,日光穿过窗棂照在她脸上片片花斑,姣好的面容扭曲着。
是穆氏。
崔稚清点着库房里的酒,突然听了这个消息,一瞬间把刚点好的数目,忘了去。
“那穆氏,没了?”
段万全点头,“说是急症去了,不过我听私下里有传,好像是自尽。”
崔稚恍惚了一下。
沈攀死了之后,她就觉得穆氏和万音恐怕都会有些不妥。
万音这里,还算好,经了这些日磋磨,总算还能找回来些神思。况且邬梨是上了心的,虽然崔稚不晓得这颗梨子为什么突然上了心,但是他表现的真的不错,这些日陪着万音去解了卖身契,又替她把东西搬到崔稚这里来。
昨日还说服万音同他们一道去泰州,万音还真就答应了。
万音这里,有邬梨有各位伙伴,自己也算看得开,这一道坎,迈过去大半,接下来,就等着时间冲散了。
崔稚觉得穆氏那边,是有些不妥的。可她与穆氏并无联系,只能嘱咐苏玲多留意。苏玲也晓得厉害,日夜陪伴不肯离开,崔稚见苏玲来同她道谢,人都瘦了两圈。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空档,穆氏竟然自尽了!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吧!
“苏玲如何?”崔稚连忙问段万全。
段万全摇摇头,“不太好,不过苏玲家中还有两老,有一心惦记着为穆氏治丧,总还能咬牙挺着。”
崔稚听着,叹了口气,“穆氏有她在身边,这一辈子也不算太苦。”
苏玲的忠心,世间难寻。
段万全和崔稚一时都无话可说,重新点起了酒水的数目。
谁知到了晚间,苏玲竟然上了门来。
崔稚十分惊讶,“苏姑娘,可是有什么难事?虽说我明日就要离去,但你有事不妨直说,大家一起想办法。”
苏玲摇了摇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崔稚面前。
“我太太没了,但姑娘的恩情苏玲记着,还请姑娘宽限苏玲些时日,待太太丧事一过,苏玲便来报答姑娘!”
“不必!不必!”崔稚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魏铭等人也都到了崔稚身后。
崔稚赶忙道:“苏姑娘不必如此,这事到了如今,已经算不得帮了你家太太,你又何必在意?”
苏玲却摇了头,“崔姑娘是好人,诸位都是好人,姑娘和诸位的恩情,苏玲之前无以为报,今后苏玲不得不报!还请崔姑娘给我些时日安顿好太太后事,之后天涯海角,苏玲追随姑娘身后,以报姑娘大恩大德!”
崔稚根本没想到有今日,她震惊不已。
还要拒绝,却被魏铭轻扯了衣袖,她转头看去,魏铭朝着她颔首。
她愣了愣,又看到了地上的苏玲,有两滴清泪,嘀嗒落到了青石板上。
崔稚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是现代人,从小没有接受过什么主仆关系的认识,可古代不一样。
苏玲感激穆氏的活命之恩,为穆氏心甘情愿做事许多年,一颗心扑在穆氏身上,和穆氏也有了深厚的情谊,而她在苏玲最无助的时候,伸手帮了苏玲还有穆氏,这样的恩情,几乎同穆氏的恩情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