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一顿。
“……嗯?”
江昭抬眼望着他,眸中是凄惶与一丝极淡的绝望,而更明显也更容易被旁人所察觉到的情绪是失望。
“你还想继续骗我下去。”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了如烟雾般缥缈的程度。
“你要一直骗我到什么时候?”
尾音微不可闻,好像是手指滑过衣服发出的摩擦声,唯一的一点声音也渐渐消弭在了空气中。
周遭是波诡云谲,唯有他的漆黑的瞳仁发着淡淡的、微弱的、近乎要消逝的光。
“我分得清的啊,林玉韵……”
“我一直都分得清的啊。”
“——你骗不了我了。”
面前的男人面无表情,“我不知道,我的宝贝在说什么。”
江昭眼里的失望愈发浓厚。
他不想让男人看见他眼里的失望,于是带着眼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光亮低下了头,声若蚊吟。
“我分得清谁是谁。”
“吓得我从台阶上跌下去的是谢明熙,抱我上车的也是谢明熙,在医院给我擦药的还是他。可——”
“回到家之后,我半夜起来喝水碰见的人,是你啊。”
“是你林玉韵啊。”
“你有洁癖,在最开始不会抱我,至多会为了掩饰而背我,谢明熙没有这么多顾虑,他想抱便抱了。”
“那天晚上,给我讲故事的人……或许不该说是人。”
“那只鬼,也是你。”
“但在第二天,我问你故事的结局是什么时,你故意装作不知道,好让我摆脱你的嫌隙,让我把怀疑转到其他人身上。”
江昭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头,朝这张有些陌生的面孔上望去。
“你还要继续骗我吗?”
男人同样看着他。
他的目光顺着青年雪白的侧颈玩上,看见了凝聚在稍尖的下颔处的、一滴小小的水珠。
明明已经知道真相了。
知道一直被骗,怎么还会为了骗子哭泣呢?
他的昭昭心肠该是有多软?
又或是,他的昭昭是什么时候,真正将他放进心里去的呢?
“谢明熙”唇角微勾,“你应当是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也不清楚你所说的这些东西,我不是你口中的林玉韵。”
江昭舌尖被咬得发木,腥味一阵阵涌上来,同他咽下去的交织在一起,顺着神经末梢攀爬,尖尖麻痹了他的思绪,教他恍惚生出股错觉。
倒像是。
他真的冤枉了眼前人一般。
——他不会认错的。
绝对不会。
“我消失的前几天,去了趟谢明熙在的墓山。我想下山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所以我想抄近路下去。”
话音突兀一顿。
江昭心头的那点害怕在男人的沉默中发酵成了抹不灭的恨意,可他却无法分清,这情绪究竟是恨还是别的什么。
太复杂了。
他辨不出来,也不欲去探究。
“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江昭瞳孔微缩。
黑雾始终若有似无地笼罩着男人的身躯,却在他的话音中完成了增加与消散的过程。
那张面孔缓缓拉扯变换,最终落回原本模样。
他终于肯摘了这面具。
青年微微弯起眸子,笑意浅浅,“昭昭想说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林玉韵比江昭大一岁,按理来说已经步入成熟,但更多时候,他瞧着和江昭一般大。
江昭生得嫩,有时甚至会被误认为是刚上大学的学生。
这仰赖于他的脸。
而林玉韵又是为什么,会看起来和同他差不多大?
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林玉韵的真实年龄同他一样大。
江昭坚信剧情在这方面不会出错,而林玉韵也一直以他哥哥自称。
“林玉韵,你骗我。”
江昭眼里的泪止不住往下滚落,鼻尖微微翕张,心脏的负荷过重,他只能微张着嘴来呼吸。
从林玉韵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将他猩红的舌尽收眼底。
他的态度漫不经心极了。
“昭昭,叫哥哥。”
“……”
江昭想把“你不配”三个字甩在他脸上,心头的失望同另一种情绪愈演愈烈。
而在林玉韵眼中,他此时的模样只能用凄美来形容。
好像开至茶糜的繁花一般,糜烂的花汁顺着白里透粉的花瓣慢慢滑落。那点花汁娇嫩极了,像是红的,又像是雪白的,挂在花瓣尖失踪未曾落下。
这支菟丝花将将经历过腥风血雨,姿态堪称萎靡,却于萎靡中生出了另一种绝望的美。
他的昭昭,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
都是教人怜惜的。
总有野狗觊觎他的宝贝。
他只好,将他的宝贝藏在展开的双翼中,不让旁人窥见半点娇美。
“叫哥哥。”
林玉韵重复了一遍。
江昭唇瓣微颤,指尖发着抖,小腿肚也酸麻肿胀得紧,却以近乎强硬的态度、极其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