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父母离婚的时候,温笙十三岁。
刚被温世礼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周围的一切对那时的温笙来说,都让她紧绷和不安。
父母离婚,于旁人来说或许算是个坏消息。
但温笙自幼跟着奶奶长大,父母就像远在天边的太阳和月亮,她知道自己有,却从没真切地见过他们的模样。他们究竟在一起还是分开,温笙并不那么在意。
只是十六岁的某一天,温笙突然想问一问自己的母亲。
她到这座城市三年,她的母亲竟然连一面都没有出现过。
那时温笙刚上高中。
学校,家里,温世礼给她安排的两点一线,生活虽然单调,但胜在安静,也安全。
如此日日往复,整整三年下来,温笙以为自己该习惯了,却还是偶尔会在看见车窗外的道路时,生出些陌生的心悸感。
这个城市很大,学校很大,温世礼安排她住的地方也很大。
大到温笙心里也觉得空荡,寂静。
初中三年,好不容易刚刚适应,又进了一所陌生的学校,又是一班陌生的同学。温笙不是接受能力强的类型,也不是会主动交友的外向性格,一个多月下来,座位前后左右,已经有了好几个不同的小团体,只有温笙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上厕所、打水、去小卖部。
温笙以前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只是那天推开门,入目是和往日一般的景象——寂寥的大房子,餐桌上的四菜一汤热气腾腾,只是桌边形单影只的饭碗出卖了这虚假的热情。
大约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心思总是敏感些,那一眼,突然让温笙觉得有一种强烈的,自己只有一个人的想法窜上了胸腔,酸楚和无力如洪水般蔓延在她身体里。
温世礼找来的阿姨只负责给温笙做饭,照料房子里的家务,不负责陪温笙吃饭,安抚她的寂寞。
饭做完了,阿姨就要走了。只不过那天是她儿子的生日,为了取蛋糕,她多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罢了。
温笙听见她在厨房里洗碗,流水声稀里哗啦的。
她站在厨房门口,第一次开口问阿姨:您知道我妈妈在哪吗?
阿姨怎么会知道。
就算她知道,温世礼不许她说,她也一样不会告诉温笙。
温笙其实知道这些,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一问。
或许是她脸上落寞的苍白让阿姨有些于心不忍,阿姨说:温小姐,您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温先生给你安排好了一切,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多想,你现在只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将来你的前途一片光明着呢。你母亲想必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这么放心呢。
温笙苦笑,她确实放心。
放心到这些年,连一面也不曾露过。放心到温笙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阿姨走了,走之前她叮嘱温笙,饭要趁热吃,吃完不用洗碗,就放在水池里,她明天再来收拾。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温笙一个人。
她给温奶奶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
又打一个,关机了。
挂了电话,温笙抹了抹脸,回了房间。
再出来的时候,她脱了校服,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斜挎包里好像什么也没装,轻飘飘的干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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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的十月以往来说还是有些燥热,但那个十月,不知怎么,一波冷空气南下,S市一夜变天,冷风吹着在停机坪上呼啸。
摆渡车上,温笙听见有游客抱怨,来之前查了许多攻略,都说S市十月天气最好,没想到一来,这风大得能把人吹走。
只是天气异常罢了。
温笙这么想着,抓紧了胸前的包带,葱白似的指尖用力到从涨红到青白。
出了机场,温笙上了出租。
温笙几年没回过这里,方妍暑假来找她时曾抱怨过两句,近两年市政修路,市里到处都在施工,哪哪都不好走。
出租司机是个不负责任的新手,在城里绕来绕去,找不到目的地也不开导航不问路,随便找了个位置停下,对温笙说到了。
才八点,天就已经黑得看不清路了。
温笙下了车,就着车灯看见了脚下残缺的道路,身边废旧的楼房。她愣住了。
街对面有零散写着拆字的矮楼房下,隐约还有两家商户的招牌,但因为附近没有什么客人,店面早早就已经关门了。
司机说这就是老城区,收了温笙的钱,点都没点,车开走了。
这是老城区,可也满目疮痍地找不出从前半点熟悉的影子。
直到出租开没了影子,温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身边的昏暗将她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温笙打开手机,试图找到自己的位置,但这里的信号基站大约是被撤走了,手机上微弱的讯号显示,仅能提供紧急呼叫。
温笙在原地站了半天,没有车,连人影也没有,周围看起来像是已经荒废了的样子。
没法问路,又不能被一直困在这里,温笙不敢乱走,只能凭着记忆,沿刚才出租车开进来的那条路原路返回。她记得那条路的尽头就是大马路,有人行天桥,还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