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晴捏了下指尖,沉默良久,终是下定决心,“成吧。”
定北侯世子一怔,低头看她。
许意晴抬起头,黑眸笼着一层淡淡的怅然,声音却是清脆利落,“不就是相看人家嘛,看就看呗,反正嫁谁不是嫁。”
见惯了妹妹没心没肺的模样,再看她这沉静的神态,定北侯世子心底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不等他出言劝慰,许意晴摆了摆手,边走边道,“大哥你答应我的可别忘了,赶紧派人出去吧。”
当日,定北侯府总共派出六个府兵。
兵分三路,往苏州至长安的必经之道寻人。
两日后,其中一队人马成功在汴州寻到谢仲宣,将长安之乱告知。
谢仲宣再三谢过信使,放慢行程,前往洛阳落脚。
……
四月底,长安那场变乱平息,城内也在逐渐恢复原有的秩序。
新皇登基,万象更新。
谢仲宣也不急着回去,正值春末夏初,黄河水患频发,正好给他机会建立政绩——
一朝天子一朝臣,总得拿出些实际成绩,才好叫新皇知道他的本领,委以重任。
他寒窗苦读数十年,绝不是为了在翰林院里当个庸庸碌碌熬资历的书吏,他要当治世能臣,封侯拜相,他日史书工笔,也有他谢仲宣浓墨重彩的一笔。
长安的任命很快下来,他以洛阳司马之职名正言顺留在洛阳治水、修坝、赈灾,兢兢业业,夙兴夜寐。
直到秋日里听闻长兄和云黛的婚事,他才从案牍及田野间回神,时光飞逝,又过了半年光景。
这样大的喜事,无论是作为兄弟,还是作为云黛曾经的二哥,总是要亲自恭贺一番。
趁着休沐,他赶回长安,登了肃王府大门,兄弟见面,相谈甚欢。
翌日,他又登门拜访端王府及定北侯府。
说来也巧,他刚到定北侯府门口,就见侯府管家笑吟吟地送走两波媒人。
漫不经心闲聊下,得知是许意晴在相看亲事。
“不瞒谢司马,自打陛下登了皇位,前来我们府上求娶大姑娘的人真是数不胜数。不是奴才夸大其词,前两天咱府邸大门的门槛刚换了条新的呢!”管家一边引着谢仲宣进屋,一边与有荣焉地说着侯府的门庭热闹。
谢仲宣笑意澹泊,“贵府是陛下的舅家,深受龙恩,多得是锦上添花之人。”
待走进花厅,与主人家寒暄过后,定北侯世子也状似无意提起这茬——
“我这妹妹呀,好不容易松了口愿意说亲了,我们自然抓紧张罗着,毕竟她年岁也不算小了。”
他说这话时,意味深长地往谢仲宣脸上觑了觑,见对面之人仍旧云淡风轻的做派,心头有些不忿,却也不好表露,只故作矜傲地笑,“不过年岁也不是问题,如今登门求娶的俊才一大把,尽可由着我家小妹慢慢选。”
谢仲宣用碗盖拨动茶叶,并不接这茬,只道,“先前真是多谢世子派人提醒,某才能平安避开长安之乱。”
定北侯世子低声嘀咕着,“要不是看在我家小妹的份上……”
谢仲宣,“世子说什么?”
定北侯世子,“没,没什么。”
又转开话题,“令兄蒙陛下赐婚,过完年便与孝义郡主喜结连理,他的婚事有了定数,接下来也该轮到蕴之你了吧?”
谢仲宣慢悠悠掀起眼皮,斜对角那扇鹤鹿同春竹雕粉彩大屏风,似有一抹鹅黄色衣摆飞速略过。
像转瞬即逝的风,又像是眼花错觉。
手指轻抚着杯壁,他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笑着与定北侯世子道,“茶汤清亮,入口回甘,好茶。”
定北侯世子见他不接话,也不自讨没趣,话锋一转,聊起其他。
等晚些定北侯回来,双方见了一面,谢仲宣也起身告辞。
他前脚才出花厅门,后脚就听花厅里传来细小的埋怨声,“哥哥,你好端端问他那些作甚?”
脚步忍不住慢下来。
又听定北侯世子答着,“问一下怎么了,也好叫你死心!人家压根对你无意。”
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到了,里头女声喊了句“哥哥你好烦”,旋即,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仲宣避之不及,与跑出来的许意晴打了个照面。
许意晴的眼圈泛红,泪水将落未落,就这般呆若木鸡地望着廊下的男人。
他怎么还没走!
那方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多少?
救命,一年未见,为何再见又是这般尴尬到窒息的场面。
许意晴慌到连招呼也不想打了,满脑子都是:遁走,遁走,快!!!
然而面前的男人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伸手扯住了她鹅黄色的袖摆。
“许姑娘。”
他这一唤,许意晴背脊如过电般颤了下,脚步也原地停住。
缓了两息,她才挤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谢、谢二哥,好巧啊。”
这话刚出,许意晴蓦得有种似曾相识感,仔细一想,去年秋日在苏州,她见到他第一句话可不也是这句?
谢仲宣不动声色松开袖角,眉目含笑静静地望着她,“不算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