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大都。
康宁宫。
“你对他那个小侍卫下手,梁烨回来不会放过你。”
谈亦霜垂着眼睛绣着手中的荷包,嫣红的花瓣娇嫩欲滴,脸上露出了个淡漠的笑容,“那孩子小时候像极了我早夭的阿恒,可惜越长大越不像,还起了不该起的心思,皇帝还纵容他,将我当成了什么?真让人觉得恶心。”
“我说过许多次,不要感情用事,卞云心那个蠢货我是指望不上了,原本你这边还有挽回的余地,现如今你不得不走了。”屏风后的男人道。
谈亦霜绣着花瓣上的那点红,勾唇笑道:“原本你也没打算让我活,要不是小恒儿相救,我早死在了箭下。”
“过去的事不必再谈。”那人道:“活下来是你的本事,我来不过是念在昔日情分上,给你指条明路。”
谈亦霜不紧不慢地绣着手中的荷包,上面的莲蓬已经初具雏形,“不必将话说得这么漂亮,祁明这般为你尽心尽力都被你毒死了,如今谈家都死光了,我还有什么值得大人您费心思的?”
“你不是一直想去塞外吗?最后再帮我办件事,我送你离开。”
谈亦霜绣花的手微微一顿,“一定是我?”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针线缭乱,谈亦霜淡淡道:“只怕替你办成了,狡兔死走狗烹,落得个跟祁明一样的下场。”
掩藏在黑暗中的人笑道:“你又怎么知道祁明真死了?”
谈亦霜倏然抬起了眼睛。
初春的风尚带寒凉,吹得柳枝轻晃,嫩绿的芽叶颤巍巍在风中绽开。
紧随川南捷报而来的,是东辰新帝申寻登基的消息。
尽管传言中皇太孙申安德才兼备文韬武略,深受朝中诸臣和百姓爱戴,得申尧苦心栽培多年,却还是死在了宫变里。
“申寻在申尧的儿子中排行二十七,平时默默无闻,申安从小便和他这位二十七叔一起长大,两人年纪相仿,相互扶持,两个人一路几乎杀尽了申尧成年的儿子,申安登基前一晚死在了申寻剑下。”
密信上寥寥数字,字下是血流成河。
生死之交亲缘深厚,最终还是败给了权势。
王滇看完了信,扔进了火炉里,看着升腾而起的火焰,拽了拽梁烨的耳朵,“你登基时也这般惨烈么?”
梁烨的耳朵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枕在他腿上,将耳朵压在下面,踩了椅子扶手两下,“唔,记不清了。”
王滇抓了抓他的头发,“申寻此人听上去城府极深又善隐忍,恐怕不是个好对付的。”
“虞破虏和申安是好友。”梁烨手里的柳叶刀飞快地转了一圈,正正好好插中了舆图上的东辰王都,“这仗打到头了。”
申尧有心谋略天下,有一统国的野心,但很显然他的儿子没有,又或者没有这个命——虞破虏和申安交情颇深,申寻一剑杀了申安,东辰上下谁不知道虞破虏性子暴烈,现下估计恨不得回去将人刮了。
东辰谈和退兵的信帖到时,焦文柏刚带着兵过了承元郡的常水抵达川松郡,为表重视,梁烨亲自去迎的人。
“臣焦文柏叩见陛下!”焦老元帅老当益壮,声音依旧震耳朵。
“焦帅快快请起!”梁烨亲自上前将人搀扶起来,朗声笑道:“朕可算将焦帅给盼来了!”
“若非前两日常水冻上,老臣还能早两日到,好好会一会东辰那虞小将军!”焦文柏大笑。
梁烨身后的十几位将军闻言纷纷附和,又赞老帅当年何等英姿,好不热闹。
王滇在旁边安静地站着,余光便瞥见之前的那个叫卞凤的小将一直紧盯着梁烨,甚至还找机会扶了梁烨的胳膊一下,梁烨这厮大概是军中混惯了,不许人碰的臭毛病也被他抛到了脑后,完全没有在意。
王滇不爽地啧了一声,站在他旁边的充恒也是满脸的怨气。
“主子天天都带着那个卞凤,让他做大将军,还好声好气亲自指点他习武。”充恒幽幽道:“教我习武的时候天天骂我,主子偏心。”
王滇拢着袖子又看了卞凤一眼,道:“他是卞沧给卞如风过继的儿子,怎么着也算他半个弟弟,情有可原。”
王滇不是理解古代人这种宗族传续香火的观念,毕竟人一死什么都不剩,还不如让自己活得痛快些。
但梁烨归根结底是个古代人,脑子里多少装了些封建糟粕的玩意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拧过来的,他也不着急。
接风宴上觥筹交错,再加上谈和在即,众人心里都狠狠松了口气,毕竟这仗对北梁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王滇听那群人喝着酒讲如何打仗听得昏昏欲睡,抽了个空同梁烨交换了个眼神,就离了席出大帐透气。
充恒本来想跟着,王滇让他留在了大帐中,梁烨看了他一眼,留下了充恒。
于是他十分顺利地见到了权宁。
“哟,梁帝竟然舍得放你出来?”权宁一身五彩斑斓蹲在土坡前,活像只挖洞的野鸡。
王滇吹了吹旁边石板上的土,坐了下来,“他敢不放。”
“别的不提,就凭你能让那疯子这么听话,属实佩服。”权宁朝他抱了抱拳。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