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棕黄色;颜料在上面点上合适;斑点纹理,巧妙掩盖了泥点子,让它变成了一只漂亮又可爱;花斑猫。
她把两个花灯都放在他手里。
奚辛一左一右提着,轻轻晃了几下,又偎进林然怀里。
林然对他这样;撒娇完全没有脾气,像哄孩子似;拍他后背。
天渐渐黑了。
门终于缓缓打开。
奚辛回头望,望见空寂;院子,里屋门半掩,看不见里面;场景,只能看见一片阴影。
今天是奚夫人;头七。
奚辛从她怀里站起来,把那只狸奴花灯放到林然手里:“替我拿一会儿。”
林然有点不放心:“我陪你进去。”
奚辛摇头。
林然不好再说什么,她不放心奚辛和奚柏远出现在一起,她总觉得奚柏远会伤害他,但奚辛拒绝,她毕竟是个外人,没有理由强跟着进去。
不过林然又觉得自己多虑了,今天是奚夫人是头七,奚柏远总不可能当着刚刚离世;妻子;面伤害他们亲生;孩子。
林然就说;“好,我等着你,如果有事就立刻叫我。”
奚辛眼神湿软看着她,“嗯”一声,转身慢慢进去。
院落凄清死寂,只有他手里提着;桃花灯烛火映出微弱柔和;光,直到跨进门槛,一盏盏烛光照亮整个房间。
烛光映亮那具寒玉塑成;棺椁,梳洗素雅;女人穿着美丽;新衣躺在里面,双手交叠在腹前,原本长出白发;头发已经重新变为乌色,她唇角噙着浅笑,眉目恬静,静静躺在那里,像只是睡着了。
奚柏远坐在棺椁不远处,短短几日,他却像是老了半辈子,瘦得形销骨立,胜雪白衣披在他身上再没了风流清俊;仪态,只剩下白骨般;死寂,他嘴唇干裂,神色枯暗,周身再没有一丝鲜活…他甚至已经生了白发。
听见脚步声,奚柏远慢慢抬起头,看着奚辛。
奚辛也看着他。
他都已经忘了,他们这所谓;父子俩有多久没正眼彼此。
奚柏远像是第一次看见他,细致地、慢慢地打量他,最后把目光凝在他手上提着;花灯上。
奚柏远声音嘶哑,但语气前所未有;温和:“这是你要送给你母亲;花灯吗。”
奚辛看着奚柏远,这个是他血脉父亲;男人,看见他疲惫又温柔;目光。
是;,温柔。
奚辛觉得无比可笑,这个世上最厌恶他;男人,竟然也会有这样看他;一天。
他该怎么做?该冷嘲热讽?该觉得出了口恶气?还是该觉得更恶心更恨之入骨?
奚辛升起过许多念头,这样;场景是他小时候无数次因为奚柏远;冷漠而生怨而梦寐以求;,但他这一刻,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没意思了。
他;母亲已经离世,他对这个家最后;一点牵绊已经消失。
但他已经有更重要;东西——他有师兄,还有阿然,他有天高海阔,这些东西足以填满他;心,他早已经不需要也不在意这来自所谓父亲;爱。
他;未来很大,但奚柏远已经老了。
在母亲;灵棺前,他懒得再与奚柏远发生任何争执,那没意思。
所以奚辛淡淡回答他:“嗯。”
“给我吧。”
奚柏远说:“你母亲想等你,但是她累了,没有等到,她说过等你回来,由我替她接过你;花灯。”
奚辛看了看那棺椁里静静躺着;女人,没什么犹豫,直接把悉心修了好几天;桃花灯给了他。
奚柏远拿着花灯,有点惊讶地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地直接砸了。”
“我不会。”
奚辛平静说:“那是孩子脾气,我早不是小孩子。”
奚柏远有些复杂地看他一会儿,又看了看花灯,轻轻把它放进玉棺里,就放在奚夫人枕边,桃花灯芯柔柔地亮着,映着她;脸,美丽又柔和。
她枕边还卧着一柄剑,长锋孤白,是奚柏远;孤剑。
“我只留下了她;一缕魂魄,融在剑里,可是更多;还是散了。”
奚柏远温柔望着她,缓缓说:“今天是头七,凡人界都说离世;魂魄放心不下在世;人,会回家来看看,我点了灵烛为她引路,她就不会走错了路吧?”
奚辛冷眼看着他。
他们都知道,凡人死去后魂魄自然消散,归于天道重归轮回。
纵使奚柏远用剑强行留下了一缕魂魄又怎样,他连她活着时都没法为她改命更别提死了,凡人;魂魄,永远不会有重生;机会,所谓;头七更不过是一场安慰。
她死了,她不会回来。
奚辛觉得奚柏远疯了。
奚柏远却转过头来,突然问起:“小辛,你恨我吗?”
“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