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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浔迟疑片刻,上前一步,踏入了正殿之中。
正殿正中陈列的那具玉像,其身量与真人仿佛,眉眼含春,唇角带笑,周身洋溢着初为人妇的愉悦气息,倒是十分符合怀春少女对将来夫妻生活的美好构想,也无怪这桃花娘娘会成为祈求姻缘的一处绝好所在。
那尊玉像以粉玉雕琢而成,粉玉本该旖旎绚烂,有些轻浮,但用在此处,却灵气氤氲,显出一种宝相庄严之感。其色泽与极盛时期的桃花花瓣相近,的确颇合这“桃花娘娘”的名号。
然则真正吸引楚浔的,却是那一双水光淋漓的桃花眼,以及女子眉眼之间艳红的桃花花钿——
与他家徒弟实在是太像了。
女子五官原本只是“小家碧玉”,虽然称得上清秀漂亮,但也绝对不至于“倾国倾城”的地步,本并未有多么叫人心折,但周身气度格外不同,就似桃花一般,虽并非那等被世人夸赞绝色的花,却因其灿烂鲜妍而格外夺目。
这尊玉像的雕工亦是精湛无匹,寥寥数刀,便将其眉眼五官篆刻得栩栩如生,分外灵动,若非她无法变换神色,甚至能当得上一句“顾盼神飞”。
而在她眼中,缀有一颗光华湛然的黑琥珀,其内隐隐可见一株桃花虚影,竟与那日萧清毓醉酒之后眼底的反应一般无二。
尤其是她眉心正中的艳红花钿,有如碎玉流珠,宝光灼灼,别有一段风流韵致,勾人心魄,便给她增添了无数美艳动人之意。
楚浔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那日萧清毓额上冒出的桃花烙印,与女子眉心这枚形制一模一样,这玉像之上的给人无端的旖旎风流之感,而他家徒弟眉间那一点虽同样的艳丽,却因着萧清毓那一身脱俗的气质,也显得格外出尘,叫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他家徒弟纵然身负桃妖血脉,也非是桃花妖,而是……坠落凡尘的桃花仙。
“噗,真有意思。”楚浔识海中忽而冒出一个温润而有些虚幻的女音,女音轻笑一声,楚浔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得神识扫过周遭,却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是谁!
楚浔再次迟疑地打量了周围环境,只见在这尊玉像之下,殿内密匝排布了许多蒲团,其上有无数女子虔诚跪拜,以求美满姻缘。
而静立其中的楚浔,则似乎与殿内气氛格格不入。
“你来了,天外来客。”这道虚无缥缈的女音再度传入楚浔识海之内,楚浔虽不知其来处,但于冥冥之中,却已暗有所觉。
这正是桃花娘娘的声音。
“天外来客?”楚浔心中一紧,他灵魂转换之事,本无人知晓,乃是他最隐秘之事,如今却被这未曾谋面、更可能早就不存于世的“桃花娘娘”一语道破,不由有些紧张,但他向来心理素质极强,毫不露怯,不动声色的否认道,“阁下认错罢了。”
“……哎,罢了,也的确是吾认错了,”女子叹息一声,嗓音愈加飘渺,似乎很快就要消散于虚空之中,“汝乃天外来客,但又非天外来客,一切全凭汝之心意而定。”
“前辈这是何意?”楚浔只觉自己迷迷糊糊地抓到了点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有抓住,心绪激动之下,一时竟不曾意识到女音的愈发虚弱,追问道,“还请前辈明示!”
“天外来客,汝之来处已定,但汝之归处,却仍是一团虚无……”女子并不理会楚浔的疑问,只自顾自地继续与他传音,“天命昭昭,几不可违,而汝则为唯一变数。”
“吾儿命途坎坷,本不该留存于世,”女子嗓音愈发细弱,楚浔却可清晰听见其中悲痛苍凉之意,“然吾因一己私情,强自将他带来人间,不得不逆转阴阳以作调和,这才害得吾儿男生女相,落下如今体质……”
“前辈,”心中涌起无数惊涛骇浪,楚浔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不善言辞,竟无法三言两语将自己的疑惑说清,“前辈可是萧……”
然而他比说出了个“萧”字,就被女子封住了神识。
竟是连许,也不许他想那个名字。
“吾儿之孕育本就颇为不祥,是吾自作主张,方使吾儿降生,归根结底,还是吾之过错,这才害得吾儿,终生将为天命所扰,不得超脱。”女子再度叹了口气,此时声音已低到几乎轻不可闻,却无法掩盖其语意之下,拳拳的爱子之心。天外来客,此乃吾天魂所化最后一缕神识,如今即将衰亡,仅有最后一句话,能说之于汝。”
“前辈这……”楚浔有一瞬的怔然,而后立即严肃起来,道,“还请前辈示下,晚辈自当铭记终生,永世不敢忘也。”
楚浔并未立即得到女子答复。
冥冥之中,似有一双深邃难懂的眼,无声无息地将他打量一圈。半晌,楚浔方才听见一声怅然喟叹,以及女子略微有些艰涩的语音——
“吾儿乃天下人皆要负之的命格,却亦是情深难舍之心性。不论汝与吾儿如何行事,吾不求汝时时护他,惟愿汝……莫要负他。”
不知为何,“莫要负他”这几个字,竟是格外沉重,压得楚浔险些喘不过气来。
下一瞬,楚浔识海中的女音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