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雷鸣随着雷电光幕一起迅速远去。
失去翅膀的机关迦楼罗悬浮在空中,显得格外笨拙和凄惨。
月禅师却慢条斯理地从储物匣中取出一只手掌,非常平静地按在了自己的断手处。
一阵细微的道元涌动后,她的左手挪开,右手却是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还灵动地掐了几个道决。
接着,她取出另外一个储物匣,打开来,随手一拉,锯子、刨子、斧子、锤子、墨斗……五花八门的各类匠具、材料,便密集且有序地悬浮在空中。
全都停在她最趁手的位置。
看样子是打算就地维修这尊机关迦楼罗。
明明是洗月庵的高徒,根底分明的佛门修士,却如此精通墨家之术,着实有些令人费解。
但屈舜华和月禅师的熟悉程度显然非同一般,此刻也全无讶色,只是往前看了看,忽道:“有人来!”
月禅师随手一挥,便将五花八门的匠具和材料收拢,合起储物匣。
便站在这尊凌空悬浮的机关迦楼罗背上,与屈舜华一起看向前方——
灰头土脸的钟离炎,正和范无术一起高速飞来。
钟离炎身上的武服显然是新换上的,品质也是肉眼可见的不怎么样,在不时跃出的雷光之下,有一种随时要解体的感觉。
或许用灰头土脸来形容钟离炎也不太合适,因为他的脸明显专门清洁过,没有什么污痕。
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在不停地冒电。
方才那恐怖的雷电伤害……他大概是半点都没避开。
而他旁边的范无术则是潇洒得多,衣饰平整,尚还轻摇折扇,只在鬓角有些冰霜未化。
在屈舜华看到他们的瞬间,他们也注意到了残破的机关迦楼罗,和其上的两人。
本来慑于夔牛之威,已经认清现实、准备离开的钟离炎,立时握紧了双手重剑:“舜华妹子,把《惜往日》留下,哥哥我饶你一回。否则,这便要离场了!”
屈舜华手中的九章玉璧,上面镌刻的诗赋,正是《惜往日》。
没有九章玉璧,在山海境里获得的任何东西都带不走。此时丢失九章玉璧,就失去了在山海境里获得收益的可能。
但钟离炎如果不下杀手,那她就还有去掠夺他人玉璧的可能。
如果此刻被杀死,则是直接离场,损失三成神魂本源,且一无所获。
按照钟离炎的逻辑,他的确是“饶了一回。”
然而屈舜华显然并不同意。
“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屈舜华不仅不避让,反而直接跃离机关迦楼罗,华裳带风,主动冲向钟离炎:“我先斩了你,再取你的《涉江》!”
月禅师一言不发地缀在她身后。
这边范无术也立即掐诀,为钟离炎掠阵。
钟离炎身上雷光未消的状态瞒不过人,他也没想瞒。
对于对手来说,此刻的确是最好的机会,他的确被削弱了许多,非是完满状态,需要不停地驱逐体内雷电。
他承认屈舜华时机把握得很坚决,且很有勇气。
但他武道二十重,和内府境之间的修为差距,却不是这些东西可以抹平的。
恐怖的力量在体内鼓荡,如火山骤然喷发,立时将那些入侵的电光压制住,留存在肌肉的边角,等待战后再处理。
血液奔流如江河,咆哮激荡。一块块肌肉彼此碰撞,如山石轰隆。这一刻钟离炎彻底放开了自己,磅礴的血气撞出天灵,直冲云霄!
“那就不要怪我辣手——”
哗啦啦!
就在正前方,一条角长鳞厚、腹生四爪的水龙直接冲出海面,张牙舞爪,杀机凛冽地向他扑来。
海水亦是骤然变得狂暴,轰隆隆怒响,一道道水峰拔起,迅速围拢四周。
“姜大哥,斩死他!”左光殊怒气冲冲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钟离炎毫不犹豫一个转身,磅礴气血如烟而散,身形似电,穿空便走,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范无术,不要恋战!”
单独面对姜望、左光殊,或者屈舜华、月天奴,他都很有信心。
但他就算是再自信,也不会觉得自己能够抵挡得住这四个人的联手。早先的短暂交手已经足够说明,单就一个姜望,就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
当机立断,战略性撤退,没什么可羞耻的。他钟离炎好斗不假,但又不是个傻子。
必输的战斗没有必要尝试。
就怕范无术脑子笨,一时转不过弯来,把他平时吹的牛当了真,因此赶忙还提醒一句。
但抬眼一看,前方那大袖飘飘的,不是范无术是谁?
这厮甚至是在感受到那条水龙的瞬间,就已经开始跑路,跑得又快又稳,居然比他这个武道二十重的强者跑得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