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开着暖气, 在窗玻璃上结出厚厚的一层雾气。
正值正午,班级里的白炽灯尽数打开,虽然只比外头的天光明亮一点, 但不开,又总让人觉得过于灰暗。
两人隔着一张课桌的距离, 视线沉默且专注地落在对方身上, 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流动在他们间的那分安静,像一声钟磬, 余音摇摆所荡之处, 将周围跑闹的人群、喧杂的喊叫都凝结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将他们都排除在外了。
纪初谣盯着岑易的眼睛, 唇线无声地轻抿了下, 道:“我学东西很慢的。”
陈述的语气, 带了点劝诫、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的意味。
岑易点头:“嗯,我知道。”
纪初谣又道:“有的题你给我讲一遍, 我可能还是听不懂。”
岑易:“那就讲两遍。”
纪初谣蹙眉:“这会花你很多的时间。”
岑易:“对,所以你要加油。”
纪初谣指尖小弧度地蜷了蜷:“可是这样不会耽误你竞赛和打游戏吗?”
岑易耸耸肩, 调整了下坐姿,往椅背上靠了靠。
可能是语气过于散漫的缘故, 直言不讳的内容,被他说出了十分轻巧的感觉:“会啊, 所以我每天可以给你辅导的时间不多, 你要把不会的题提前整理好。”
他歪头看了看她:“你懂的,名师辅导一般都像我这样,精在效率,跟时间长短没多大关系。至于你姐那种……算了,留点面子, 不予置评。”
纪初谣被他逗得唇角微不可见地向上牵了牵,帮人说话道:“我姐教的其实挺好的,是我学太慢。”
过了会儿,她嘴角笑意稍稍敛下,问道:“可是为什么呢?”
岑易没太反应过来她指的什么:“嗯?”
纪初谣拇指指腹隐蔽地按在桌沿,指骨微微用力,像是缓解某种紧张,道:“感觉教我对你来说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要兼顾的东西很多,有时间应该休息才对。”
岑易短暂地沉默了一秒,不自然地别开眼,轻飘飘地带开话题:“你不愿意?”
“没。”
纪初谣意识到自己应得有点着急,音量又放低下来:“就……有点好奇。”
岑易手肘仍抵在她桌上,胳膊早已放下来,纸条垂在空气中,他用另一只手拨了拨,眼睫低垂,似真非真地懒声道:“因为我一个人很无聊啊,你们座位搬走之后,我课间都没人说话。”
明礼桥的玻璃栈道上,估计是刚出成绩的缘故,平常哄闹的休闲区,今天冷清无比。
纪明熙坐在施坦威钢琴的琴凳前,翻开琴盖,只用一根指头百无聊赖地在琴键上戳来戳去,毫无章法。
黎川到的时候,只见她凶残地将一整个巴掌按在琴键上,发出沉闷杂乱的交响,过了两秒尾音才平复下来。
黎川上前,把她短信叫他买来的冰淇淋递去,分了她琴凳的半边位置坐下,问道:“怎么了?”
纪明熙没应,撕开冰淇淋的包装,碎纸没地方扔,扭头看他道:“手借我用一下。”
黎川:“……”
一分钟后,黎川帮忙把垃圾扔了,顺便洗了个手,才坐回来。
纪明熙慢条斯理地啃着冰淇淋,室外7、8度的气温,被她吃出了一种意境。
黎川没忍住道:“过个嘴瘾就差不多了,小心晚上喉咙难受。”
纪明熙不甚在意:“哪有那么容易难受。”
黎川四处看了看:“不回教室吗,外面很冷。”
纪明熙脚尖在地面跺了两下,咬了一块冰淇淋,冰的哈了哈气,咽下后道:“你要急着有事就先走吧。”
黎川不再说话,安静陪她。
纪明熙也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前面没回答他只是为了假装骄矜一下,等他真不往下问了,自己又有点憋不住:“你就不问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明明问过一遍,但被人忽视的黎川只好配合再问一遍:“哦,那发生什么事了。”
纪明熙总算打开话阀:“还不是狗逼岑易,他竟然抢了我的第一!!!”
黎川宽解道:“不是并列第一吗?”
纪明熙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你在我们班安插眼线了?”
黎川解释:“成绩要另外录入系统,所以也送了一份到学生会。”
纪明熙显然也没那么在意这个原因,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气愤地指着上面题着“2”的年级排名:“你说我爸怎么不姓艾、不姓安,就算姓个鲍也好啊!明明同分,我最后却是第2名!啊啊啊啊啊啊我踏马真的气不过,岑易现在只不准在我妹面前怎么炫耀,我都不想回教室了!”
黎川挺喜欢看她揭斯里底的样子,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旁人在场的时候尖叫无理取闹,带着几分小任性,还有些可爱,他享受这种最佳席位的特权。
过了会儿,他道:“还是纪明熙最好听。”
纪明熙愣了愣,意识到他是在说姓艾、姓安的事,这种结论他不说自己也知道,但被他用那副悠然浅润的语调道出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