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言辞在厨房呆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
一直等到屋外明媚的阳光被突然而至的乌云遮了大半,寒风呼啸着吹凉了他碗里的汤药，心底估摸了一下姬无咎和姬子楚之间的青筋,觉得还是有些坐不住。
再偏头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手里的活,正站成两排,战战兢兢围观着他的厨子和仆役，勉强用了药,磨磨蹭蹭地回屋去了。
但屋子里的情景却和他暗中预想的完全不同。
既没有争吵,也没有别的什么。
内室静悄悄的，似乎落针可闻。
略有点忐忑地撩起布帘往里看,几步之遥，只有姬无咎独自坐在案前，正捧了本书卷垂眸翻看着。
言辞不动声色地往四周望了望,见视线范围内并没有瞧见姬子楚，暗自舒了口气，心里紧绷着的弦竟微微松了些许。
缓步走到桌边沏了杯茶,问道：“王爷在看什么？”
姬无咎微微抬了眼皮去看他。
见他捧着茶盏走到自己面前，唇边陷落了个极细小的弧度，慢悠悠地道：“世子一去不复返,若不是这里是荣王府,本王都要担心世子是不是又迷路了。”
言辞自然是听出了里面的调笑意味,小声道：“我以为王爷是特意想要支开我,有话要单独与太子说。”
姬无咎眸子半眯：“何以见得？”
言辞抬头望了望他,欲言又止。
——这还不够明显吗？
就凭先前姬无咎说的话和他们两人之间弓拔弩张的气氛,但凡有点眼力见的,应该都不会久留吧？
好一会儿，嘀咕道：“臣的确是病了，但是眼又不瞎。”
姬无咎看着他，笑了笑道：“那这么说，本王倒还应该感谢世子的体贴？”
言辞不自在地轻咳了声，低着头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姬无咎：“那世子的意思是？”
言辞：“……”
你这还有完没完！
太阳穴隐隐作痛，言辞将茶盏往姬无咎面前推了推，干巴巴地道：“王爷还是用茶吧。”
姬无咎视线掠过他的眉眼，伸手掀开杯盖，嗅了嗅四处溢散的茶香，含笑道：“世子难道就不好奇，本王和太子之间说了什么？”
声音是格外温和轻缓，听起来宛若春风拂面。
言辞却警惕地将身子微微绷紧了些。
好奇自然是好奇的。
只是他毕竟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姬无咎。
他发现每次当对面这样说话的时候，多半都是在给他挖坑。
言辞摇摇头：“如果不是臣能听见的事，臣就不好奇。”
姬无咎轻笑着瞥他一眼。
抿了口茶，示意道：“过来坐着吧。”
言辞迟疑片刻，还是顺着他的意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等他完全落座，忽听姬无咎开口问道：“如果太子对本王说，他觉得以前辜负了世子，现在愿与你重修旧好，以侧妃之礼纳世子入宫——世子意下如何？”
言辞身子猛地一顿，曲着的膝盖撞到了椅子拐角，疼得他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勉强撑着座椅扶手稳住了重心，言辞缓缓抬头看看姬无咎，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着字：“臣觉得……不如何。”
姬无咎饶有兴味地：“哦？”
“世子不是一直爱慕太子？”
言辞挣扎道：“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姬无咎漫不经心地淡声：“但也不过是月余的工夫，面对爱慕了多年的人，世子的心意就真能变得这么彻底？”
这话他说的平淡，但是听着却总隐约感觉到了些试探的意味。
言辞略有些不安地抿了下唇。
倒也不是不能回答，只是这个问题在姬无咎面前，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解释似乎都有歧义，暗自地思考了几秒，没想出什么标准答案，索性默默低下头不再说话。
姬无咎见言辞闭口不答，随手将手中的书卷合上扔到了一旁，勾了勾唇：“若不是确信原王妃早已过世，本王倒真要怀疑，世子到底还是不是本王知道的那个荣王世子。”
说着，顿了顿，又若有所思地道：“但是如果真的这么想，世子为什么会从平君分化成凤君，却也就能想的通了。”
话音里带着点笑意，似乎只是随口一句玩笑，但是言辞听得却是胆战心惊。
用尽全身的力气按捺住心底涌现出的焦虑，微微皱了眉头道：“所以，我爹好端端的连自家脸面都不要了，拿个凤君去换平君？他图什么？”
“嗯，确实图不了什么。”姬无咎忽地笑了：“毕竟世子应该知道，欺君可是死罪。”
言辞垂下的眼皮微微颤了下，背后几乎本能地在刹那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就知道，这姬家叔侄儿两没一个好东西。
前面好话说的再多，也掩盖不住他最后的险恶用心！
“王爷的意思——是您想向皇上检举臣么？”言辞颤着声问道。
虽然因为回忆起原书言成荣被指控“通敌叛国”的情节，他这几天一直也在思索着姬无咎和姬子楚到底会从哪里开始对荣王府进行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