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极少下雪,一年里冷的几天,有时候会下一些冰水混合的冰凌沫子。
大清国亡了之后,继任的袁姓总统大力推广西式的公元纪年法,把西历的一月一号定为新年,把华夏民族常用的大年改了称作春节。
春节,春天到来之时节。
老百姓不管这个官家的规定,依旧是隆重的过他们的大年,依旧认定农历的大年。平时里用洋历法,等一进入农历的腊月,就开始使用农历的历法。
春节之后一个很重要的节日叫元宵节。过了元宵节,这年才算过完了。
元宵节是正月十五,春节过去后的第十五天。
春天,天依旧是挺冷的,雨下的淅淅沥沥,风也大。
黄四舅舅公馆大厅的落地窗,玻璃碎了一地,风把天鹅绒的厚布窗帘吹得老高。细密的冷雨也零散的飘落进来。
黄小姐们有点冷,想上楼去拿一件厚衣服,只是看见楼梯口站着几个扛大枪的保安,有一点踟蹰。
娇气小姐们和扛大枪的粗人,的确是没办法交流。所以就这样冷着场。
黄四舅妈和两个黄小姐,母女三人只好在身上披了件细线毛毯。
倒是黄四舅舅和黄五舅舅,上海滩里混久了,是场面上的人物,冲着周三少爷拱手:
“都是自家人,并没有什么事,兄弟们把枪放下,歇一歇,喝口茶吧。”
周三少爷是最憨厚实在的性子,见黄舅舅这样说,立刻朝保安们摆手:
“你们都坐吧!”
保安们整齐的坐到了餐厅的硬木板凳上,目光是平视的,无悲无喜,只听命令。
黄四舅舅公馆的女佣们都深深的低着头,轻手轻脚的上来送茶水。
楼梯口被让开,黄小姐们终于可以上楼了。但是她们却又忘记了,互相依偎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黄四舅舅和黄五舅舅很熟练的借助沙发的后背挡风,烤了一只雪茄烟,客气的让给周三少爷。周三少爷站起来推辞,做出晚辈的姿态来。
张美溪穿着一件米黄色风衣,扶着楼梯走下来。看见客厅里冷风冷雨,天色已经昏暗起来,连灯都没有人想起来开。
“怎么不开灯?有些黑了。”
“马上就开。大小姐。”
一个黄家女佣使用了错误的称呼,这位是这家的表小姐,不是大小姐。此刻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纠正。女佣冲她行了礼,立刻行动起来,将客厅和餐厅的灯都打开,把黄四舅舅公馆一楼的大厅照的雪亮。
雪亮的灯更显出玻璃窗的破败。
“找人把玻璃修一下吧!”
张美溪又说。
黄家的仆佣们都有些为难,低着头。黄四舅妈苦笑着说:
“这种大的玻璃可是不好配,大过节的,也难找到工匠。”
黄四舅妈说话的声音是越来越低的,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这样说,好像抱怨外甥女弄坏玻璃的事情一样。她是不计较这几块玻璃的损失的,她计较的是,枪。外甥女不光自己放枪,还叫了这么多抗大枪的。
这是过日子的家宅,不是兵营。最怕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周三少爷走去一旁摇电话,安排修玻璃的事情。
大片的厚玻璃难找,大过节的工匠难找。这都是针对的普通人家。张美溪养了一个万人的大工厂,玻璃工和玻璃。是最方便的了。
张美溪不擅长宅斗,慌乱里直接用了枪,慌乱里又直接叫来二十多个扛枪的保安。这一切,都只是暴露了她实力的冰山一角。
张美溪说要修玻璃。黄四舅妈眼中很难修理的玻璃就会在一个小时内修好,这让人惊讶的实力速度,也只是冰山的一角。
事实上,这个温顺柔弱的表小姐,日夜苦想的,是要如何修理一个破碎飘摇的万里河山。
夏虫不可语冰。燕雀安知鸿鹄。
张美溪屈膝冲着舅舅们和四舅妈行礼:
“都是我的不好,让舅舅舅妈担心了!”
自然是你的不好,你要是个好的,就老实的按照宅斗的规则宅斗,怎么画风突变,搞起械斗来。乡下来的,土匪血脉。
行礼的姿势依旧是温和恭顺的,但是,众人看在眼里,那感觉完全不一样。原本以为这个表小姐,是一只山东乡下来的蠢笨小土狗。养了几年后才发现,这是一只爪牙锋利,一出手就见血见肉的凶狼。
黄四舅舅打着哈哈:
“溪儿呀,这么老些人,都是你们山东的老乡?”
张美溪恭敬的回答:
“我是平安学校的教员,这些都是平安学校的保安,明日就要开学上课,正好他们今天凑在一起训练!”
原来是这样,就该是这样啊!
客厅里的黄家众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黄四舅妈伸手扯了胸口的白色丝帕,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黄小姐们也不再依偎成一团,而是挺直腰板,很快恢复了千金大小姐们的仪态。
保安们,也算是下人仆役。猛地一看见扛着大枪,是很可怕的,可是问明了来历。知道是没有任何危险的。甚至是可以意气指使的,自然就不怕了。
黄四舅舅总结:
“让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