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寺庙香火鼎盛,众僧人端坐大雄宝殿,不事劳作,终日闲适,就能吃饱喝足。」杀生僧轻叹道。 他倒是不反对当今景朝圣人,对于僧、道要求苛刻,收取极重赋税,且不允许占据过多的良田。 《大般涅槃经》有云,佛门之末法,乃波旬的子孙混入为僧,披世尊的袈裟,坏世尊的佛法,有僧之名,行魔之道。 「纵成如来,也难渡众生过苦海。杀生僧默念经文,收拢杂念。 他送纪渊过华容府后,便就原路返回,游荡于京州五鹿郡。否则以杨洪睚眦必报的霸道性情,必然又会整出幺蛾子。 瓦罐寺外,如墨夜色覆盖四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急促落下,砸出浓重的水雾。庙中殿宇的篝火微弱,众多乞丐流民挤成一团,缩于避风的角落。 忽然间-踏踏!踏踏踏! 马蹄声如雷,震得地皮剧烈抖动,瓦片碰撞簌簌落灰!「地龙翻身了?」 「山洪!是山洪!」「快走......」 莫大的惊惶感笼罩瓦罐寺,乞丐与流民慌张起身,有年轻些的,赶忙冲出殿门。人还未走远,就听到远处传来「崩崩」炸响。 随后好似电光一闪,带起那条奔跑的身影,将其死死钉在门板上!「是官兵!官兵!」 有人眼尖,看到瓢泼雨幕里影影绰绰的漆黑骑兵。那是朝廷的战马! 「临济大师何在?烦请出来一见!」 中气十足的有力声音,如同一口洪钟撞击,震得瓦罐寺嗡嗡作响。杀生僧睁开眼皮,缓缓起身,瞥了一眼钉死在门板的乞丐尸身。他面无表情,双手合十默诵超度经文。 旋即跨过门槛,立于屋檐之下。 其浑浊的眸子一闪,就像凭空打出霹雳,照得天地炽亮。也映出深夜造访瓦罐寺的那帮人马! 一水的黑色软甲,将头脸都给覆盖住,只留下双目与鼻孔。 看上去似是蛟龙大蟒的鳞片,竟能随着呼吸吐纳一张一合,极为神奇。雨水飞溅落在上面,透出幽幽寒芒。 就连脚下穿的长靴,也好像发出金属光泽,宛如钢铁铸就。披甲、骑马、挎刀、背弓! 这些散发出彪悍霸烈气势的精骑甲士,很明显是朝廷方面鼎鼎有名的骁勇劲旅!「杨洪现在胆子这么小了?居然都不敢亲自来见老衲?」 杀生僧开口问道。 「临济大师乃佛门宗师,修得又是正宗神功,岂能小觑?义父摆好阵势,只为试一试大师的霹雳手段!」 那数百余黑骑四散排开,好似如臂使指,有种行云流水的顺畅感觉。 为首的统领面如冠玉,身披银 甲,是个年纪只在二十七八左右的青年男子。「你是杨洪十三个义子里头的哪一个?」 杀生僧雄武的身形,好似巍峨大岳横于寺庙门前。「苏某不才,排在第六。」 面如冠玉的银甲青年嘴角含笑道。「那就是「智多星'苏道源了。」 杀生僧眉头略微一沉,说出此人来历。 「区区几分薄名,想不到还能入得佛门宗师的法耳,真是不胜荣幸。」苏道源好似有些惊讶。 「十三太保以你作恶最甚,酷爱玩弄阴谋,施展诡计,手段歹毒。老衲一直都想得空寻你,送你往生西天,故而记住了。」 杀生僧极为坦诚的回答道。 「临济大师真会说笑,苏某这点微末本事,武功不及赵大哥,才情不如安二哥,哪里掀得起什么风浪。 苏道源面上笑容一僵,被一位得证大金刚身的佛门宗师盯上,绝对再难睡个安稳觉。 「大师,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贵为皇觉寺的隐脉首座,成天横在京州堵门,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再者,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若非东宫不许义父出府。 国公爷一声令下,聚拢八千精兵,你未必挡得住。」杀生僧眯起眼睛,抬头道: 「东边布置神臂弩的,又是哪位太保?还有西边脚步杂乱密集,气血沉沉如汞浆,约莫八百之数看来杨洪把所有家底都压上了。 你与老衲扯这么多,为的是拖延时辰,害怕老衲脱身逃走?」苏道源心下微惊,不禁感慨佛门宗师的五感灵觉,拍手笑道: 「大师果然法眼如炬,洞见幽微! 今夜,苏某与七弟、八弟星夜赶来,领亲兵三千,专程为送大师上路!」杀生僧面如古井无波,身形不动道: 「出手吧。老衲不愿多造杀业,却也从来不拦主动送死之人。」 苏道源的目光与五百步开外的杀生僧眸子一撞,心神像是压住一块万斤大石,险些崩裂开来。幸而,他背后所负的十支令旗,汇聚方圆百里的军阵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