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缓缓站直了修长的身躯,居高临下的看向这一摊血肉枯骨。
在他沾了血的修长手掌里,赫然是一个个金色符文组成的阵法,在不断散发着光亮和巍峨正气,与鬼气格格不入。
——原来从一开始,为了防备劝诱女鬼袭霜失败而导致厉鬼暴走,燕时洵早早就在手掌心里准备好了克制恶鬼的法阵。却没想到会在周式身上得到应用。
当然,原本为女鬼袭霜准备的法阵并没有这样强悍、几乎直奔着魂飞魄散去的,而是在周式出现后,燕时洵就悄无声息的将这只手单手插兜默念真经,在法阵上加持了一层叠一层的威力。
恶鬼的魂魄常常寄宿在肉.体的头颅中,而燕时洵直接抓住了周式头颅的动作,也使得这份力量最为靠近周式的魂魄,对它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使它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大部分反抗的力量。
这才使得周式在燕时洵猛烈而迅速的攻击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燕时洵,从一开始就根据他所掌握的有限信息,预判了可能会发生的危险,并提前做出了准备。
“杀我?”
燕时洵轻蔑道:“杀人恶鬼,人人得而诛之。只有人除恶鬼的份,天道容许,哪有你质疑的道理。”
地面上,周式碎成一块块的血肉,像是水来船翻时仓皇下船的蚂蚁,疯狂从它的骨架上脱离,四散逃去。
即便是见多了恶鬼邪崇的燕时洵,还是被这恶心的一幕搞得有些不舒服,抬手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
现在的恶鬼都太不礼貌了!打不过就恶心人,呕。
但就在燕时洵想要手掐法决制止这些肉块逃离时,却忽然察觉到了一道从身后看过来的目光。
可奇怪的是,在这种恶鬼腐尸聚集之地,他竟然没能从那目光里感知到半点恶意。
反倒更像是复杂但善意的情绪。
燕时洵猛然回身,就看到女鬼袭霜站在血色的镜面里。
她纤细的身躯颤抖着,那双漂亮的凤眸瞪得大大的看向燕时洵,竟没有躲进梳妆镜里的空间再次封闭自我,而是从头到尾看完了全程。
“你,不是和周式一伙的。”
袭霜用压抑着哭腔颤抖着的声线,问燕时洵:“你是,来救我的。”
她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又或是在说给自己听,重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有人,来救我。”
因为仇恨而堕化的厉鬼,被执念和恨意蒙住了眼睛,无法看清活人的来意,只能模糊的凭借着活人的情绪和举动,来辨认活人的目的。
袭霜曾经怀抱着身为人的善意,面对着每一个走进鬼山的活人。
可那些人见到或感知到她,无不尖叫着逃离或者攻击她,看上去就和当年土匪的举动没什么两样。
于是,被仇恨塞满了神智的袭霜,浑噩中认定这些人都是与土匪一伙来伤害她的,所以也恨上了那些人,不再试图询问他们的来意,放任他们在鬼山中乱撞却不再放他们离开。
——不能,不能再让一个土匪走出这里,伤害其他人。
只有死亡时的执念,被袭霜记得清晰。
她知道,那些和土匪们站在一起的,血红色的,也同样是土匪。而和她站在一起的,纯白得像是那晚惨白月光下的玫瑰花丛一样的,是别墅里她认识的人们,她不可以伤害他们。
百年来,袭霜始终是这样区分进入鬼山和别墅里的人。
直到,名为燕时洵的男人打破了她为自己构造的牢笼,闯进了她被仇恨封闭的魂魄世界,将有关奶妈的真实全部告知了她。
又在土匪来袭时,以保护的姿态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次,她没有受伤,没有鲜血喷满了整面梳妆镜,绝望仇恨的被砍死死在自己的房间。
燕时洵,是来保护她的。
燕时洵,是被奶妈信任的人。他从土匪的手里,救了她……
本来戒备警惕的燕时洵,就看到袭霜的面容神色一点点变化,竟然不再以恶鬼的狰狞一面对着他。
在这一刻,袭霜就像是本独身一人行走在黑暗中无边旷野的小女孩,她满心仇恨的跋涉许久,原本的良善和柔软都被消磨殆尽,只剩下作为厉鬼的仇恨和执念,在支撑着她继续向前,拖着她的仇人一起在这黑暗中腐烂。
可是,原本从期待到放弃都没有来到的人,就这么忽然的出现了。
百年前那个残月之夜,袭霜曾不知多少次在心中急切祈祷着来救她的人,出现了。
于是所有的绝望和仇恨都被软化。
厉鬼面下,几乎被遗忘了的、曾经作为人的柔软和良善,无声哭泣。
隔着镜面,袭霜看向燕时洵的眼神不再凶狠,反而像是在看可以信赖的同伴一样。
将袭霜全部的神情变化全部看在眼里的燕时洵,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袭霜,既是鬼山成形的根本,也是离开鬼山的唯一方法。
而他攻击土匪头子周式、保护袭霜的举动,在这间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