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伯父子俩离开后, 房间里安静下来。
孟安城专注地凝视着顾立春的面庞,许久之后,他才用嘶哑干涩的声音缓缓说道:“两天前, 我接到通知说, 我可以出去治病, 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谁在帮我。今天早上, 当老葛揭晓谜底的时候,我恍惚了很久。你看, 只有才讲逻辑, 现实根本没有逻辑。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竟然还能遇到你二伯和念群, 还能把我拯救出来。”
顾立春静静地聆听着, 把自己随身带着的水壶递过去,让他喝口水润润喉咙。
孟安城接过水壶, 抿了一口, 说道:“这水挺好喝, 有甜味。”
两人开始慢慢地打开话匣子,孟安城虽然从老葛父子俩那里听到了顾立春的很多事迹, 可仍觉得远远不够。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儿子的成长故事。
顾立春对自己前十四年的经历做了一个很简单的陈述, 没有诉苦没有抱怨,只有平静的陈述。
当孟安城听着听着, 突然双手掩面, 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顾立春用轻松平和的声音安抚着他:“我算是幸运的,被扔掉时,正好遇到我养母, 正好她结婚几年没有生育,她把我抱回了家,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抚养我。家里虽然很穷,但她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我读书到初中毕业,在乡下这个学历算是可以了。过继我养父的那家人也很好,我有一个挺好的奶奶,一个好姑姑。我在农场的工作就是姑父介绍的。去农场后,情况就开始好转,我还遇到了一个好领导,一群好同事,好朋友。”
孟安城不着痕迹地擦拭了一下眼角,面带笑容地听着。
顾立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接下来,就到了二伯和念群出场了。他们的出场也很有戏剧性,还是黑色幽默型的。”
顾立春把自己跟王有成的斗争经历,以及他费尽心机地找来二伯和孟念群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孟安城忍俊不禁。
顾立春不由得感慨,这个王有成给大家带来了多少欢乐啊,以后全家聚会少不了还得提起他。
“你说事情多有意思,他若是不找来念群,我不一定能和二伯顺利认亲。所以,你看,人生中的很多困难和考验其实也是一种机遇和馈赠。”
孟安城听到这里,突然问道:“你喜欢哲学?”
顾立春摇头道:“没怎么接触过,我这是算是生活哲学吧。”
孟安城点头:“你的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智慧,类似于哲学家的那种气质:通透明澈,智慧豁达。”
顾立春暗暗惊讶,没想到父亲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他欣然接受:“你真是慧眼如炬,我自己都没发现这个优点。”
孟安然微微一笑,突然问道:“在你成长过程中,你的养父和家庭应该很少给予给你肯定吧?”
顾立春心中一悸,飞快地反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孟安城用那双明亮的双眸温和地注视着顾立春,轻轻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凭直觉吧,你对别人的肯定和夸奖看似照单全收,实则没有走心。我猜测你可能是从小很少受过大人的肯定,所以就不再期待?”
顾立春想起前世的父母和幼时的经历,恍惚片刻,随即又恢复正常:“这也是正常的,在咱们这里,父母的教育多是以打压批评为主,他们的父母也是这么对待他们的。而且他们光是为了生存就已经拼尽全力,哪里还顾得上子女的精神世界?”
孟安城喟然叹息:“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和你妈估计要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不能给予你物质上的帮助,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你精神上的支持和补偿。”
顾立春笑道:“精神上的支持就够了。我现在是场级干部,工资120块,算是富裕。”
孟安城欣慰地说道:“真不错,比我以前的工资还高些。”
两人聊了一会儿,顾立春算着时间,再过几个小时,他就得回市里,所以赶紧把能交待的事情交待完毕。
“爸,接下来我是安排的,你看行不行。”他这声很自然的称呼,让孟安城愣怔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才恢复正常:“嗯,我在听,你接着说。”
顾立春继续说道:“我想先给你找个好点的招待所,你先休养几天再回省城。不然,以你的身体状况在路上颠簸要受大罪。回省城之后,让妈和葛伯他们带你去医院看病。家里的其他事,等你身体养好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孟安城说道:“家里的其他事,特别是你大伯的事,你不要管了。你不知道其中的深浅和把握不好尺度,我以前也不知道,现在明白了。以后我来处理,你跟你二伯和念群要做的就是蛰伏。回去告诉你二伯,让他一定一定要保重好身体,他们好好活着就是对亲人最大的支持。”
顾立春补充一句:“爸,我察觉到这两年局势开始稳定下来,我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