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觉得他低估了两人的饭量,于是出去跟舅舅商量一下,又弄了两只烤鸡上来。
他们开饭开得晚,大家边吃边聊天,这一顿饭就吃到了晚上,顾立春一看,干脆两顿并作一顿,让人用鸭架子熬了汤,再添上几个菜,又是一顿饭。
这两顿饭大家吃得是宾主尽欢,金发和王铁灌了几杯酒,被顾立春吹得晕晕乎乎的,找不着北。
“金哥,王哥,你们一来领导五场,一定能把群众的积极性调动起来。”
“报纸上不是经常提一元化领导吗?我觉得这就是一元化领导的具体表现。”
“你们俩到生产第一线,是从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的高度出发,这事具有重大意义。”
两人哪里听得到这高端有档次的语句,哪里听得过这么高级得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夸奖,两人舌头都捋不直了,胸脯拍得震天响:“小顾同志,你放、放心,我们哥俩一定能带着你们、打个翻身仗,让他们都瞧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掩饰不住地震惊。他们之前不是还在死掐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了?
顾立春笑着悄声解释:“斗争形势是复杂多变的,我们要熟练运用多种手法。”
金发和王铁喝得醉醺醺的,顾立春和小康亲自扶他们回去,路上还小心叮嘱金发:“老金,你这人哪都好,可惜就是长了这么个脑袋,你晚上回去一定要插好门,没事别出来。小孙还在猪场,我白天能管住他,晚上可未必。”
金发吓得一激灵,酒醒了一半。
两人回到宿舍后,果然老老实实的。
顾立春返回猪场,客人都离开了。他见厨房里的灯还亮着,就进去看看。里面只有孟念群还在收拾厨房,他正在把剩下的一些烤鸭肉和菜往烧饼里夹,猛地听见有人进来,不禁有些慌,见到是顾立春才重新镇静下来。
顾立春努努嘴指指柜子:“那里面还有半只,当夜宵吃了吧,省得放坏了。”
孟念群心头涌上一股暖意,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哎”了一声,算是应答。
顾立春临走时,又漫不经心地说道:“金发王铁那两个家伙睡得真死。”
孟念群心中一松,他怔怔地目送着顾立春的背影,直到他走出院子大门,才收回目光,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
孟念群提着东西悄悄摸进了劳改队的宿舍,找着孟安京,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就离开。
孟安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看看里面的东西,闻闻味道,一脸的惊喜。他没有吃独食,把烤鸭分给了老袁和林教授一份,林教授只尝了一口,打算留给老伴关教授,不料关教授已经有了,说是有人送给她和陈平的。
林教授又拿了回来,他嗅着烤鸭的香味,不禁潸然泪下:“好几年了,竟然能在这里吃到烤鸭。我记得京市那边的烤鸭可不便宜,6块钱一只。”
老袁笑着纠正道:“6块钱你只能买半只,12块一整只。”
林教授道:“是是,我这记性不好。”
三个人吃完烤鸭,在外面放了一会儿味,才悄悄地回宿舍。可是他们一回来,那个全海就不停地吸鼻子,“咦,你们三个偷吃什么了?味道真香。”
老袁镇定自若地说道:“还能是什么味道,猪场那边做烤鸭呢,我吃不着,去闻个味,这叫做什么?‘过屠门而大嚼’。”
全海半信半疑,他把目光投向孟安京:“老孟,听说你儿子在厨房当杂工,没给你留点?”
孟安京摇头:“他们自己都不够吃,哪能轮到他?别想了,你就是想吃肉想魔怔了,赶紧睡觉吧。”
宿舍里很快就陷入了岑寂,但全海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第二天早上,他就找机会去找金发王铁告状,揭发孟安京老袁三人偷吃烤鸭。
王铁盯着全海瞅了一会儿,不屑地说道:“你这个家伙,告状都不会告,昨天我们俩就在席上,大家伙连鸭架子的汤都喝了,哪剩下的烤鸭让人偷。”
全海一脸地难以置信,金发厌恶地瞪了他一眼,骂道:“还不快滚,若是老子心情好,肯定得抽你一顿。”全海狼狈逃回来。
孟安京林教授他们听说全海要去告状,一直揪着心,只有老袁仍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两人一问,老袁才说:“正好让这家伙去检验一下,以后我们心里也好有个谱。”
检验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当大家看着全海那一脸灰败的神色时就知道他告状没成功。大伙的心情那叫一个好,宿舍里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吃过早饭,孙厚玉和赵建立来告诉他们秋收注意事项。
“明天开始正式进入秋收,除非大夫证明队员生病,或是确有紧急事情,其余一律不准请假,不得无故旷工。每天7点上工,晚8点收工,早中晚三顿饭都在地头的临时食堂吃,你们记得带上自己的饭盒。”
等到劳改队员列队到了田地里时,其余人等也陆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