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宅子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以及盔甲的撞击声。
还未待人反应过来,城墙上牛角号声也一声紧接一声响起。
声音低沉肃穆,如诉如泣,如一片阴云突然笼罩在沂城的这片天空上,登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原本住在城里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的们,在这时统一放下了手中的所有活计,目露呆滞,眼神涣散,像是被人突然间抽干了精气神一样,呆在原地。
就连宅子里那些原本还算听话的下人此时也忘记了主子们的命令,纷纷停下,呆呆地看着城门口方向。
眼神里充满了死寂。
战马奔腾的铁骑声,一声声叩击着人的胸膛,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从刚开始的大地震动,再到门窗都开始颤抖。
草原部大军压境了。
死亡的恐惧霎时间就蔓延到了全城。
城内没有一个人相信这场仗可以打赢,包括那些身穿甲胄的士兵们。
威远侯早在斥候回来禀告时就已经披甲持锐登上了城墙,默默静候即将到来的大战。
草原部整军压境那就证明他先前准备的埋伏军全军覆灭了。
“唉……”傅铮摩挲着悬挂于腰间上大刀的刀柄,幽幽看向敌军前来的地方,轻轻一叹。
一败再败最后败无可败啊。
打仗靠得就是士气,如今士气以去了八成,剩下两成能不能守得住沂城,他也尚未可知了。
或许,他的命今天也得交代在这儿。
傅铮回头看了眼已经没有半点鲜活气息的大城,目光由不舍逐渐转变位坚毅。
死亡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并不可怕,马革裹尸是他的荣耀。
唯一愧疚的就是,一旦他倒下了,这座城也会像前面几座那样,沦为炼狱。
不管如何,这场仗,非打不可!
霍森气喘吁吁地闯进宅邸,他是来找谢安澜要马鞍的,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了。
谢安澜一触及到他目光,立马反应过来,领着霍森到了隔壁宅子,亲手将这些天制作出来的一百多副马鞍交到了霍森手中。
“霍将军,凯旋!”
千言万语堵在了嗓中,最后只吐出两个字来。
“凯旋!”霍森一边指挥着下属搬马鞍,一边对谢安澜说道,“王爷,如果兵败的话,请随护卫逃离出城。”
“好。”谢安澜没有反对,在这种紧急关头,他这个门外汉,最好是听从指挥,不要指手画脚,以免贻误战机。
“王爷明白就好。”最后霍森对着谢安澜一抱拳,上了马,没有半点贪生怕死地奔赴他的战场去了。
“保重!”
随着马蹄声响起,不同于平时道别的两个字,莫名地让人有些伤感。
霍森带着马鞍到骑兵营的时候,他们正在集结,不敢有误的将马鞍分发下去。
王老三依旧还如平常一样欠揍,“霍将军来的不凑巧,今日情况紧急,我们总不能带银子上战场,这钱就等着俺们活下来给你了。”
霍森轻踹了一下他的马蹄子,骂了一句,“你这泼皮算计好了等着坑我钱吧,没门,记得活着回来付钱,不然死了到了下面也别怪我堵着找你要钱。”
“放心吧,死不了,大不了兄弟我下辈子投身到富贵人家再双倍还你。”王老三贱兮兮地没个正经。
“去你的,谁稀罕你那二两银。”霍森笑骂了句,不再耽搁,回自己的军营去了。
骑兵们对于马鞍早已耳熟,除了那日在霍森的接风宴上见识过的将领们,其余一律没见过,只在各自的将领嘴中听到过。
然而也仅仅只是听到而已。
一两银子,只为买一个舒适的坐垫,完全没必要。
有这钱给家里媳妇孩子们多备些粮食才是正经。
这世道见天就乱,有粮食才有活命的资本。
至于舒不舒服,没人在乎,反正一场战争下来,他们还在不在都不知。
所以尽管将军们说得天花乱坠,最后购买马鞍的寥寥无几。
霍森回了军营,立马把手下的三千兵打乱分散到了城墙的各个角落。
别看三千人很多,隐藏在这城墙上,连个水花都没冒起。
对面的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不足二十里了。
他们并没有急冲冲地厮杀过来,反而原地顿步,开始埋锅造饭。
这是草原部人惯用的伎俩,先给你一个考虑时间,看是投降还是负隅抵抗。
降者不杀,抵抗屠城。
城内的百姓受不了降者不杀的诱惑,就会纷纷向大军跪地求降。
若大军不降,他们便奋起杀人,宛若疯魔。
大军未败先竭,草原部的人自是无往而不利。
当然傅铮现在也学聪明了,每次开战前,他都会分出一批人手来把持着各个居民街道,让他们无法聚众闹事。
都是些普通百姓,只要不聚集在一起,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战争不会因为草原部的一时怜悯之心而少死一个人。
那些未败先降的人们,如今正做着草原部的奴隶,吃最少的饭,干最累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