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首饰店已经特别欧式,有着专门的玻璃柜台,店内摆设相当小资欧化,有华丽的天鹅绒帷帐,欧式古董家具,水晶吊灯,不仅贩卖首饰,还有洋装货架,大概类似于一个百货商店的小雏形。
只是从橱窗往里面看看,婉月都觉得那里不该是自己这种人踏足的高级地方。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十点多,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身穿着专门旗袍的华丽售货员小姐们正准备着下班。在思想还很保守的二十年代,这条街上就出现了敢于自己找工作的独立女性,不得不说当地的风气很时髦,但是萧家的内部,却又气氛蛮横残暴。
整个萧城真的是一个矛盾集合体。
“这里是西洋街,所以这条街上的男男女女,思想都像上海滩那样比较先进点。”萧楠对惊讶的婉月解释道,“毕竟这是洋大人的地盘。他们西方此时的一些文明观念,的确对于我国来说算是进步的。”
“少爷你说什么都是极在理的。”婉月崇拜的说。
“你不要拍我马屁了,我们进去看看吧,来都来了。”萧楠微微一笑道,他的笑容让本来就很俊美的面庞显得更加迷人,婉月本来还想推辞,但是看他一笑,竟然着魔了一样,只能乖乖照他说的做。
只是推他进门的时候,她便被售货员们热情的“欢迎光临”吓了一跳,随即整个人都不自在的僵硬了。只能默默的帮萧楠推轮椅。
这店铺不算很大,有两三间堂屋大小,目前是三个长得极为漂亮的少女在看店。她们的服务极为周到,让萧楠感到她们好似穿越过来的海底捞服务生,看来店主真的很有先进的商业理念。
本来打算打烊的售货员,在他们进来后便开始重新营业,丝毫没有露出抱怨的神情,甚至还为婉月沏了玫瑰红茶,并对婉月大加赞扬起来。
这让婉月受宠若惊。萧楠却是知道这不过是营销手段罢了,这种店肯定都是阔太太小姐喜欢来,把她们夸得云里雾里,她们掏钱也会大方。
七少爷给了萧楠一些钱,本来是要他们能熬过难关。萧楠却实在不算是个能省钱的人,从他个人的经历来说,他其实很多时候情感战胜理智。
这是他第一次带婉月出来逛街,便对售货员道:“我看你们柜台里摆着的那套雪花膏口红香粉套挺好的,拿来我看看。”
“先生您真是好眼光!那是我们店里刚刚从法国进口的化妆品!现在太太小姐们都顶喜欢!”销售小姐眉开眼笑道。
“少爷!我们还是不要……”婉月小心道,“您不要为我破费,这都是不必要的……”
“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拒绝。”萧楠不容置疑道,“我能给得起的。”
婉月还要推辞,但是看到萧楠的眼睛,她便无法再说下去。
他行动不便,在萧家几乎没有任何自尊,却唯独对她说,他能给得起。
能得十三少垂怜,又有何求?
她含着泪点了点头:“少爷你给的,都是最好的。”
萧楠用了他带来的几乎所有的钱买下了那套昂贵的美妆品,这大概是近代中国最早的妆品组合套装了吧。
售货女郎用精美彩色纸给他们包了起来还打了个蝴蝶结,果然很西方。
婉月则又是欢喜又是感动,以至于一出了大门,就忍不住捂着嘴哽咽起来。
“十三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从来没人送我这么贵的东西……”虽然在流泪,但是她却没法忍住不欣喜,这种又悲伤又狂喜的感觉,真是奇妙无比。
“因为你值得,你是全世界最该被人好好对待的女孩子。”萧楠从轮椅上抬起头,“我们快些回家,看看这些洋玩意儿都是怎么摆弄吧!”
“嗯!”婉月重重点下了头,她用力擦了擦眼泪,只觉得满满的幸福。吃再多的苦都没事,只要和十三少能在一起!
“少爷!你知道吗!就在离萧家大宅不远的地方,那个街市口有个老人家,据说晚上才出摊,深夜才收摊,他做的炸豆腐好吃无比!但是他神出鬼没的,我们顺便绕路去看看,若是他出摊了,我们还可以饱一下口服!”婉月好似慢慢恢复了一个女孩该有的天真活泼,话语也变得明快起来。
“我这几日做针线赚了一点小钱,所以可以请少爷您吃,您不要笑话我就好。”她羞赧的补充道。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我很期待婉月的第一笔收入的‘战利品’!”萧楠轻笑道。
婉月终于破涕为笑,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推着萧楠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那个正好是进入萧家老地界的谷口街道,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惊喜道:“少爷!我们运气好好!你看那!那个老爷爷真的出摊了!”
而萧楠则对着这个地方有点出神。
因为不远处的那根矗立在街道口的路灯,就是他来到这里的起点。
当婉月兴冲冲的自己跑到街对面去买炸豆腐时,萧楠则将轮椅悄然往前滑动了一下,来到了那根路灯下面。
那路灯和他来时一样,精致的水晶罩子,昏黄的灯光,吸引蛾子扑闪着围着转,大概这条街因为靠近萧家大宅,路灯都搞得极为高大上。
他伸出手,放在那路灯上。然后闭目悄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