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衡依旧昏迷不醒。因为封锁消息,外人不知他的具体状况,只知他受伤闭关。听闻太子遇刺,朝歌百姓凡受殷玉衡恩惠者,自发为殿下祈福。全城戒严,一时之间,整个朝歌的气氛都有些冷肃。
一日之后,有人早起出门,抬头却被奇异的天象惊住了。
只见朝霞升起,漫天金光不散,好像燃起了一把天火。明明是早晨,可太阳却耀眼的宛如正午。
殷璇玑心有所感,整了整鬓发,命人打开宫门,肃容而出。
只见大道中央,烈日之下,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对方一身玄衣多有破损,手腕脸颊都有血痕,束起的长发也很凌乱,似乎才冲出厮杀的战场,风尘仆仆,千里归来。
殷璇玑远远一望,竟有一种被对方气势灼伤的感觉。
那人的目光扫过来,落在殷璇玑脸上,哑声道:“我要见他。”
殷璇玑与殷玉衡长得很像,只是不如殷玉衡爱笑,眉眼显得凌厉许多,是冷而艳的美人。这位皇女是公认的不好相与,但面对来势汹汹的玄衣男子,她却并无恶感。
“他睡着。”殷璇玑道,“只是此处毕竟是离朝宫城,妖皇陛下恐怕不便踏入……”
殷璇玑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看见对方痛苦压抑的眼神。男子低下头,随着他的动作,天上的太阳都黯淡了几分。
“尚未行大典,我还不是妖皇,”对方低声道,“我只是玉衡的……朋友。请您让我见他一面。”
殷璇玑沉默半晌,侧过身。
对方低头向殷璇玑道谢,走入宫门。擦肩而过时,殷璇玑注意到他被血浸透的后背。这人不知受了多少伤,连修整的时间都没有。
殷璇玑叹了口气,道:“小弟没有死,只是……失魂症,昏迷不醒。”
陆厌肩膀一颤,轻轻点头。
…………
陆厌呆呆站在殷玉衡的床前。
熟悉的东宫,熟悉的砖瓦。小桌上摆的茶壶还是之前用的那一个,陆厌常用它给殷玉衡泡灵茶。触目所及,景物依旧。
明明他才走了不久。
可床上躺着的人,却悄无声息,不会再睁开眼睛对他笑了。
陆厌甚至不敢上前,不敢去探青年的鼻息。陆厌浑身都是僵硬的,盈满胸腔的窒息感让他几乎难以站稳。抬一下手指,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门窗紧闭,屋里很暗。陆厌站在微弱的光线里,半晌,才轻轻道:“怎么没人点灯呢……他们连你怕黑都不知道。”
陆厌话音落下,屋里的蜡烛便燃起了。
陆厌往前挪了一点,又停下脚步。他慌乱脱下满是尘土的外衣,擦净手上的血迹,才走到床前。
“又受伤了,”陆厌喃喃道,“明知道我会生气。”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声息,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愈发显得脆弱又精致。
“快点醒,我就不训你。”
陆厌小心翼翼捧起殷玉衡的手,贴近自己的脸,蹭了蹭。
“你要是现在睁开眼睛看看我,肯定会惊讶。”陆厌小声道,“我接受了金乌传承,现在很厉害了。”
我现在能保护你了,不会再叫你受伤了……但是,你怎么不等到我回来呢?
陆厌闭上眼,把脸埋在殷玉衡的手里,终于无声流泪。他受伤的时候,再疼也不会哭。可这一刻心脏疼痛的程度,要超过千百次箭伤、千百次中毒。一路上,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强行调动刚刚接受传承获得的灵力,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可最终还是没有看到奇迹。
“如果我没有回妖族,是不是现在就会不一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陆厌想到那一天,殷玉衡和他传音,说“我想你了”。
他听到了“听语”里的呼唤,可不甘失败的妖族叛军正杀来,他来不及回答。一转眼,就没机会再回答了。
“你和我传音的时候,是不是正遇到危险?”陆厌声音颤抖,“可我却没有回答你。”
“对不起……”
陆厌抓紧殷玉衡的手,不敢睁眼。
“你心里会不会怪我?”
会不会像对李光寒和祝安宁失望一样,对我失望?
过了许久,陆厌才抬起头,凝视着殷玉衡。
失魂症是很罕见的病症,昏迷之人三魂六魄缺失,只余识海还有一丝灵性,状若濒死。如果失去的魂魄迟迟不能寻回,那患病之人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陆厌抓着殷玉衡的手缓缓收紧。
不论如何,他都要救他。
…………
离朝之外,魔域。
“一颗幻灵玉要拿三百魔晶换?太贵了,怎么不去抢?”集市上,一位魔族满面愤然,“我半年前偷偷去人族看过,二百钱就能买到,算下来才五十魔晶。”
摊主闻言一撩眼皮:“那你去人族买啊!”
买家骂的更生气:“我要是能在人族久留,谁还待在这破地方!”
“呵呵,”摊主一撇嘴,“买多少价钱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幻灵玉矿场被大家族把持,联合抬价,我拿到手就要花两百多魔晶,再便宜我就亏本了。”
买主也知道这些,暗骂几声,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