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神明做约定最大的保证,就是神明永不毁约。
而祂也从来没有对蔺怀生失信。
两人聊过轻松的话题后,蔺怀生说:“我打算在二楼检查检查。你呢?”
祂说:“处理事情。”
因为祂刚开始的口吻,老实说蔺怀生还以为对方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蔺怀生反思了下自己的过分自信,然后问:“方便说吗?”
祂说:“没什么方不方便的。”
说完,祂瞥向蔺怀生的目光里流露宠溺的无奈:“你们不是捅出来一个洞?破口不能留着,恶魔蛋也不能就放在那。”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二楼视野开阔,只要蔺怀生没有离开,总会看到祂进出昨夜安全屋的场景。
蔺怀生听后沉吟:“但我肯定不方便跟去看。”
但他说这句话也多止于调侃,而非埋怨。有时候蔺怀生对于游戏极致体验的追求到了一种古怪的地步,他不喜欢被让。
在这一点上,神明现在和蔺怀生已经有了充足的默契。
祂从蔺怀生手里取回了眼镜,戴好,现在祂又是管家了。
“我很抱歉,也很遗憾……生生。”
祂继续管家的言辞,抱歉与遗憾蔺怀生在这场游戏中也不享有特权,但最后亲昵的爱称,又说明祂依然是祂。
祂对蔺怀生露出微笑:“我们下次见。”
他们每一天都会见面,那祂所谓的“下次”,是只愿意两个人的特定,因此祂有了无限的期待。
蔺怀生也对祂挥了挥手,随后一个留在卫兵厅,一个前往卧室。
卫兵厅直接与楼梯衔接,也位于二层的中心位置,它所处的南面是巨大的落地彩窗,而北面则正对着楼梯的浮雕墙。彩窗斑斓的彩光直接投射在墙上那些天使与神明的脸上,仿佛已经让人直接接触到了天国。无论以这座古堡为载体的游戏有多么诡谲和恶劣,古堡本身的艺术价值却不容否认。
蔺怀生欣赏了一会,转身时也正好看到祂的背影从左侧走廊中消失,于是蔺怀生也继续他的正事。
前一天苏柏单独搜查的二楼,但很可惜的是,大家都还没有就自己所搜到的线索进行分享和交流,就不得不先应对接踵而至的意外。关于白天搜查古堡的线索没有分享,关于夜晚双方的遭遇也没有分享,以至于现在蔺怀生独自有时间思考时,他心里不免想:到底是无暇分享,还是有意不分享?
所以对既单独搜查二楼又离开安全屋的苏柏,蔺怀生没有太多信任。仅从单独行动的时间线来看,苏柏能做、能隐瞒的都太多了。
蔺怀生一边在卫兵厅里翻找一边不断梳理思绪。
通过昨晚【心脏】牌的连锁反应,蔺怀生更相信覃白、仇和赵铭传三个人拿了忠臣牌。剩下苏柏和施瑜,也几乎是在这两人中出敌方首领。目前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但蔺怀生打算先把他俩捆绑起来标成敌方打。
这个游戏胜利的规则是在自己的安全屋内把敌方首领投出安全屋。
如果蔺怀生运气好一些,也许第一轮就可以选中,游戏便结束。但情况没这么简单。
首先,蔺怀生不知道安全屋的轮次。也许有,且藏在古堡中的某个角落作为线索等待玩家发掘。但这是一个非常大利的线索,必然是运气与危机的集合体。
蔺怀生无法确定安全屋的主人以什么样的规则进行轮流,但在对于一个轮次中具体的回合数已经有了判断。
所谓的一轮,就是六次的安全屋,对标的是玩家的数量。当他们六名玩家都当过安全屋主后,这个轮次才算结束。
那么如果蔺怀生到了自己的轮次,却无法投出正确的人选,他就必须再等一轮,那么其中的变数就太多了。
其次,根据蔺怀生对自己卡牌的判断,其他人的身份牌也一定有能够使用的技能。一旦玩家释放技能,就必然产生影响,那么事先以为的运筹帷幄,到头来也不过机关算尽太聪明。
所以蔺怀生现阶段第一要做的并不是找出敌方的阵营首领,而是要先摸清楚四个忠臣的技能和他们各自的阵营。
自己这边的【眼睛】和【嘴巴】,一定要尽早相认,也要尽可能地欺骗对方阵营的忠臣。
蔺怀生脑海里想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眼前他也正好发现了线索。
蔺怀生看到在一扇彩窗的角落有一片碎镜。注意到它很难,这片镜子碎片镶在彩窗上,它周围全是五彩斑斓的玻璃,也把散射的彩光分在了它身上,这片碎片已经和彩窗融为一体,成为其中的一个色块;但注意到它也算容易,因为它几乎是所有色块里最亮的。
蔺怀生慢慢走近。
它的对面,天使们或弹琴或歌唱,环绕在一起正散布着天国的福音,镜子也正映照着它们。浮雕的美丽在这片碎片里显现出不详的厄运,绚烂斑斓的彩光尽褪,只有单一的黑与红缠绕在每一个天使的身体和脸上。
它们的翅膀变成了黑色,脸则是红的,弹奏的竖琴变成了人骨,散下的福音其实是瘟疫。这一枚小小的镜子碎片,却把世界呈现出了完全颠倒的两副模样。蔺怀生不由想起了他在一楼会客厅看到的那张雕刻满了人手的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