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对方那过于震惊的表情下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我知道你很害怕,我马上就走,抱歉。”苏澜强行打起精神匆匆穿过这条巷子,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只能尽力让自己变得不那么绝望和意志消沉。
一辆装甲车忽地开过来,苏澜焦急地躲进建筑物后面,猝不及防,一只冰凉的手却忽低捂住了她的眼睛。
熟悉的气息仿佛云一样向她袭来,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后背重重的撞在墙上,后背的痛感和脖子上新神枷锁带来的痛感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粗糙的墙壁透过薄薄的衣料摩擦着她的后背,她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砰急促的跳动了起来。
于此同时,一道冰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项间。
“懒?”
当这道熟悉的声音离她如此之近,苏澜的双眼被捂住,眼前一片黑暗,试探地问道,“阿尔法?”
“是我。”
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
苏澜挣扎着挪开他的手,他那张残破的面容忽地印入了她的眼帘。
阿尔法整个左眼眶是黑的,里面没有眼球,只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往外冒着一根根扭动的细肉芽。
“阿、阿尔法…”她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结结巴巴道,“我们必须离开这儿。”
他的伤还没有好,至少眼睛还没有恢复。
苏澜拉着他一边快步朝前走去一边想着,现在他已经成功出来了,她们要去哪儿?远离核心区?
“好。”阿尔法乖巧的说道。
“你把其他的变异生物也放出来了吗?”苏澜鼓起勇气逼问他,“所有的怪物都出来了?”
“我做错了吗?”阿尔法歪了歪头,平静的反问,“懒生气了吗?要从里面出来,只有打碎外壁,如果懒生气,那是我的错。”
只能打碎外壁?
苏澜无声的苦笑。阿尔法说的没错,他想要出来,只能毁掉培养液监控区。只是在那片监控区里,还有太多其他的变异生物。
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过了,深呼吸了两口,放缓了声音,“阿尔法,我没有生你的气。这里是人类核心区,如果那些怪物出来,所有人都遭遇危险。”
“但他们也让你遭遇危险。”
“这..”苏澜摇了摇头,“不一样,阿尔法,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对待我,只是因为恐惧,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把我当做,当做..”
“异类。”后面的两个字,阿尔法已经替她说了出来。
真是莫大的讽刺,她做梦都想回来核心区,来找她那可能被谢尔特集团高层洗脑控制的父亲。可是就在今天,她亲自挖出了父亲太阳穴的内置芯片,又亲手把实验室里的怪物都放了出来,更成了人类公敌。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再度逃出来。
就像是一个可笑的轮回,什么都被搞砸了。
别再想了!
“懒,”阿尔法拽了拽她的手。
苏澜脚步一顿。
听见他轻轻开口。
“无论懒变成什么样子,异类也好,人类也好,在我眼里,你,只是你,是给了我名字的存在。”充溢着温暖的笑容格外乖巧美丽,阿尔法那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上呈现出某种诡异又腐烂的奇特美感。那仅剩下一只眼球的眼睛牢牢盯着她,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似得,漆黑的瞳仁里,她的面容清晰可见。
头顶,高大的屏幕上依旧正播放着她的通缉照片。
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从心底弥漫了出来,苏澜紧紧搂住阿尔法的脖子,丝毫不畏惧他那近乎惊悚的面容,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前,颤抖着声音说道,“谢谢。”
“对不起,是我害懒失去了一切。”
“不,这不关你的事。阿尔法,我们本就是被非法囚-禁和试验。”苏澜摇着头道,“我没事,别担心我。”
“为什么人类要排斥人类?因为懒危险?”阿尔法轻轻触摸着她的头发,动作轻柔无比,仿佛正在触摸一朵寒风中即将凋谢的花。
他的眼神近乎痴迷。
苏澜的温柔、坚强、勇敢都曾一一收入他眼底。
但现在,他更喜欢品味她被逼上绝路的绝望。
即使内心极度恐惧和无措,依旧装作镇定和自信的样子,她那故作坚强的外表里面,其实脆弱的一塌糊涂。
想要驯服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先毁了对方,然后再给对方一丁点的希望,让对方只剩下信任自己这一条路。
喜欢的东西,如果真的很喜欢,就不要让给别人。
这是苏澜告诉他的。
“阿尔法...我,我解释不清。”苏澜无奈地笑了笑,“也许,我真的是怪物吧,从我醒来那天开始,一切就不正常了。”
“没关系。”阿尔法微微靠近,嘴唇贴在苏澜的耳朵旁,声音毒若蜂蜜,带着特有的清澈和纯粹,“就算所有人类将你视为敌人,你还有我。就像,我还有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