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双并不喜欢卖关子,也不去猜,只是摇头。
珍蕊笑道:“我给你下帖子来了,除夕夜里主子们都去松鹤堂,带不去那么多人,咱们留下看院子,可以偷闲一起聚聚,瑞金、彩雯两位姐姐做东,咱俩做客,只要留下的人都来。对了,你可做新衣裳了?”
崔兴家的早有交代,顾双也不惊讶,说是跟舅妈一起置办了。
珍蕊眼中有一瞬间的怅然,旋即又兴致勃勃地缠着顾双问衣裳的样子,又说太太赏了自己两件新衣,一套嫣红万字地剪绒的袄子,和一套杏色松江布裙。
若是以往,顾双肯定要提醒她一句,留心看看三太太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可经过方才名字的事,顾双觉得两人道不同,自己多嘴一句,虽是好心,难免惹珍蕊不快,只得作罢。
珍蕊又和她闲聊几句,还问起了七少爷的事,问她七少爷为何总不回归仁堂,又问跟着七少爷的小厮是谁。
前一个问题,顾双不好作答,一句不知道搪塞了过去,后一个问题,她说起鹤童的名字,珍蕊追问其这两个字如何写,原来她最近在跟着瑞金学写字,已认得几百个字了,只是爱忘,所以但凡遇见和字沾边的,总要问上一句。
顾双觉得这解释有些刻意,但也说不准,当下收了帖子,回房把九小姐稍后要穿的玉色袄子和葱青马面裙熨烫好,又看了看自鸣钟,该是起身的时辰了。
九小姐迷迷糊糊的,兴致却很好,顾双摸不准她为何高兴,索性直接问她,在这个孩子面前她也能少些谨小慎微。
九小姐笑道:“三姐和五姐关系不好,八姐是五姐的跟班,一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兜来转去都是些小孩子的算计,也像太太们一样各怀心思,顾双偷偷笑,只希望老爷少爷们之间能团结一些,不然哪还有家的样子。
虽然关系一般,到底是亲姐妹,在外人面前,八小姐九小姐还是要装着亲和敦睦,自然要同去同回。
九小姐梳洗好了,顾双就去西跨院看看,这还是她第一次到西跨院,因两边的格局完全对称,一时有些似曾相识的恍惚感,只是西跨院这边院子里立着几架竹竿,趁着雪后暖阳晾晒了几件色彩鲜亮的衣物,看上去是陶姨娘和八小姐的。
想着明日三老爷就要回来,也难为这三个女人一台戏,就算是看似人淡如菊的陶姨娘,也不是全无心思。
梨雪说八小姐也准备周全了,看样子似乎也带了伴手礼,姐妹二人并肩出了归仁堂,顾双和梨雪跟在后面。
顾双留心端详起八小姐的打扮,果然把早上那套素鎏金头面换了下去,重新挑了一套蝶恋花的多宝首饰,明艳夺目,恰和九小姐头上清雅细致的芭蕉簪子的相反。
顾双心里暗叹,八小姐这套头面是极好的,只是没有半分女孩子的天真娇俏,看来她也是卯足了劲儿和妹妹唱对台。
···
三小姐的住所就在焘德堂的后院,大房有两位小姐,三小姐是嫡出,六小姐是庶出,待遇也是泾渭分明。
六小姐的生母病故了,便一直跟着大太太,平时住在厢房的碧纱橱里,除了太太身边的丫鬟,只跟着一个三等丫鬟贴身伺候。三小姐却有自己的院子,数得上名号的丫鬟就有一个二等,两个三等,还有许多料理杂务的粗使。
上次在扶摇亭外,丫鬟们围坐聊天,顾双除了结识梨雪和茉香外,和诸位小姐的丫鬟们都打了照面,她记路的水平不行,记人却很在行。
六小姐身边的丝绫,顾双是有印象的。
因服侍的都是庶出小姐,丝绫对梨雪、顾双本就有惺惺相惜之感,虽不至于自觉低人一等,可还是凡事迁就着几位嫡小姐身边的人,不去做煽风点火的人,也算是让自家主子省心了。
六小姐和三小姐同在焘德堂,又是同父的姐妹,仿佛天然有义务早些过来作陪。
因而她们过来时,大房的姐妹俩正在暖阁里说话,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轻罗正拿着几张尺头和刺绣花样请二人挑选。
三小姐为人清高,从举止就能一览无余,顾双进门时,扶着九小姐给她行礼,九小姐脾气直,却还算乖觉,也学着八小姐说了几句漂亮话嘘寒问暖,三小姐只是一挥手,什么话也没说,就让这姐妹俩坐到自己身边来,似乎不喜欢虚情假意那一套。
怪不得九小姐这么兴奋,原来世上专有一种人是不喜欢谀词的,正是八小姐的克星对头。
六小姐帮着解释:“三姐姐正在挑做春衫的料子,还说着要给咱们这些妹妹们每人做一件,八妹九妹快来选选自己喜欢的。”
八小姐先过去,坐在三小姐右手侧,三小姐六小姐本就是挨着的,如此一来,九小姐只能挨着六小姐了。
轻罗立刻把尺头递了过去,是缝在一起,能像一本书一样打开,一页页翻着看,顾双粗略一打量,有不下四十种料子。
她刚入府不久,不知金陵城的世家圈子里正流行什么,如今一看,全明白了。
三太太偏爱的艳色似乎已非大势所趋,上面的料子全是豆绿、水红、虾红、松花、莲青、柳黄、翡翠之类,一水儿的素净颜色,再看看小姐们身上的衣服,纵然是厚重的冬装,也不过是蜜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