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里冰雪消融,原来他也有忍俊不禁的时候。
没吓到九小姐,倒被七少爷撞见了。
顾双行了一礼,默默给七少爷让路,不大的中堂站了两个人竟有些逼仄起来。
七少爷已进了房门,忽记起鹤童的托付,想了想,正要回身,就听见中堂里轻细的说话声。
秀珠捧着一炉升好的炭火,站在门前和顾双说话。
“少爷还没睡吧?”
顾双道:“没有,刚回来。”
秀珠道:“姨娘叫我把这个送来,对了,你脸上怎么……”
顾双笑道:“没什么,没注意叫风吹了,过几日就好,姐姐快进去吧。”
秀珠“哎”了声,放下火炉,叩响了房门。
门内的七少爷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此时在灯台下,看得更清楚,是一只小小的铜鎏金穿心盒,轻轻旋开,里面是栀子花香的雪白膏体,他心里喟叹一声,还是鹤童缜密。
只是何必让他转交呢。
把穿心盒收在身边桌子的抽屉中,给秀珠开了门,大门将将关上,顾双已离开了。
此时的顾双也松了口气,幸亏秀珠来得及时,她既送了暖炉过去,自然要留下伺候少爷洗漱更衣,免去自己最担忧的事,也是老天有眼,恰好让自己最狼狈的样子落在那人眼里。
崔兴家的只说让她避开三老爷,顾双却知道,家里这些少爷也是应该回避的,看看现在的苏姨娘,再想想西跨院里一声不吭、活着死了都没人记挂的陶姨娘,顾双只觉得宁可一辈子为奴为婢,也不该去争这个虚名。
身为前者,还有些奋斗的空间,而成为后者,就注定要在男人和主母之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才是真正的人生无望。
···
次日清晨,九小姐醒来时还是怒气冲冲的,秀珠帮她梳头,她梗着脖子不让人碰,盘坐在床上不住地质问昨晚素馨怎么没来找自己。
秀珠拗不过,只好把顾双找来。
因为脸上的红痕,今早去苏姨娘房里点卯时惹得她好一阵笑,连声让顾双这几日不必近前伺候,回去好生养着,莫再见了风。秀珠来时,翠莲已去厨房了,南屋里只剩顾双一人,正对着镜子涂白玉膏,见有人来了,连忙放下,起身相迎。
秀珠笑眯眯拿起白玉膏嗅了嗅,道:“好香。”
顾双拿来一张杌子请秀珠坐下,又斟了杯今早泡的茶。
“喝喝试试吧,外头自家炒的麦茶,不算什么茶叶,解个口渴罢了。”
秀珠放下白玉膏,接过茶杯,笑道:“这茶我从前喝过的,早上起来正觉得胃里寒,喝些麦茶最好了,你这儿还有吗?”
顾双取了一包给她,秀珠笑着打量她,道:“脸上比昨晚好多了,兴许是昨儿灯光晃的,平时还是注意着些,咱们活的是什么?无非一张脸罢了。”
顾双应声,心里有些疑惑,她大清早来找自己总不会是为了话家常,忽然想起九小姐,连忙道:“姐姐可去过九小姐房里了,起了吗?”
秀珠也撂下茶杯,惊道:“啊呀,险些忘了,九小姐还等着呢!快跟我过去。”
顾双小心地用巾子捂着脸,唯恐再见了风,心中却想,前后同秀珠见了两次,上一次是在七少爷门前,这一次却是单独相处,她都没有透露昨晚北屋里谈话的意思,怕是苏姨娘照会过。
而苏姨娘断不是能悟到这一点的人,一定有人提醒她,这个人不是秀珠就是七少爷,再想想昨晚七少爷叫她回去,八成是七少爷对她设防更重吧。
宁愿是他,也别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秀珠。
七少爷是聪明人,想必已经有了对策。他们既然没把她当自己人,顾双也懒得像翠莲一样处处为他们操心,想着府里的勾心斗角数不胜数,这件事很快就能盖过去。
路过七少爷窗下时,她略往里望了一眼,窗纸内暗蒙蒙的,看不出是否有人在。
九小姐依然在生闷气,秀珠刚梳顺的头发都被她扯乱了,见顾双进来,本要发作,可一看她的脸,顿时哈哈笑起来。
“一宿不见,你怎么成戏里扮的村姑了?”
顾双状似无奈地坐在她床边,道:“可不是吗,昨晚奴婢正是顶着这张脸心惊胆战地来见小姐,唯恐吓着小姐,心里打鼓似的,小姐却睡着了。”
九小姐茫茫然:“是吗,我睡下了?”
她看向秀珠求证,见秀珠也点头,当下有些羞赧,道:“既然这样我就不追究了,素馨你来帮我梳头吧,乱七八糟的,叫八姐看见了还不知要怎么笑我。”
秀珠也乐得去苏姨娘面前伺候,房里只剩下顾双和九小姐。
顾双先拿角梳大略通了通,又用细齿篦子细细梳开,崔兴家的教过她导引术,在梳头时用梳齿对着头顶的穴位或是轻叩,或是刮擦,可通经活络,长期坚持还能使气血充盈、容颜姣好,她每天都用这法子梳头,长期效验暂且未知,很舒服倒是真的。
九小姐直哼哼,道:“素馨,你给我下了什么妖术,头上酥酥麻麻的。”
顾双笑了笑,不多解释,问道:“小姐有什么话要交代奴婢的?”
九小姐怔了怔,脸色也郑重起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