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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 3)

顾双回到归仁堂东跨院。

红日当帘,苏姨娘不耐烦看账本,先歇下了,秀珠和翠莲都在南屋换窗纱,剪了一地碎料子。顾双跟着一起做,发现的确容易眼花,低头一刻钟就必须看看窗外才能继续做下去。

冬季天黑得早,日薄西山时九小姐才被秀珠接回来,哭哭啼啼的,说是背不出书被女先生罚了,苏姨娘原本也替女儿委屈,又听秀珠说七少爷的楹联做得好,被老太爷、老太太留下用膳,今夜就在松鹤堂歇宿。

苏姨娘的脸色忽然沉下来,也没心思安慰女儿,交给秀珠去安抚,自己皱着眉在灯下重新看起账本。

因为这么一段插曲,晚饭的气氛相当沉闷,三个丫鬟坐在脚踏上用饭,谁也不敢抬眼,连叽叽喳喳的九小姐也变成锯了嘴的葫芦。

十三扇窗子,换好了八扇,院外传来上夜的婆子敲梆子的铎铎声,秀珠抬起酸痛的脖子。

“已经二更天了吗?”

她们正在东屋给九小姐剪窗纱,九小姐闻声也从书本间抬起头,甩了甩腕子——女先生罚她抄《闺训千字文》,她连一半都没写完。

秀珠笑道:“小姐也该休息了。”

九小姐点点头,看着秀珠收拾剪刀纱料,翠莲和新来的丫鬟从端了温热的水倒进铜盆,忽然幽幽问了句:“秀珠姐,你说哥哥为什么和娘不亲近。”

像是印证了顾双此前的猜想,七少爷的不苟言笑不光是针对下人,在自己的生母面前也是一样冷淡。

连他的亲妹妹都有怨言呢。

秀珠笑着道:“小姐多心了。”

九小姐嘀嘀咕咕地说着“才没有”,还是被哄着睡下,抄书的事明日再求女先生通融了。

顾双和翠莲也回到南屋的小房间,这还是她们二人第一次独自相处。白天光顾着四处奔走,行李还放在光板床上,顾双借着灯火铺好床铺,又把来不及整理的衣服放进床尾的榆木柜子里。

忙活完这些,翠莲已经更衣睡下了,皱着眉翻身背朝灯火,冷冷道:“动作快点,这还是我和雪莲一起花钱买的灯油,别浪费了。”

顾双一笑,翠莲处处闹别扭,原来还是记挂着以前的伙伴,她点头答应一声,来不及烧热水了,就用冷水洗了脸,解开发髻,吹灯睡下。

床在窗下,虽拉上了帘子,依然有月光透过疏落的经纬洒落,顾双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是希望将来条件好转,给自己开个小灶,也不用蜷在脚踏上吃饭了。

···

月明星稀,这是除夕前的最后一个十五之夜,白日里繁华喧闹的三山街静谧无人。

马蹄声伴着鸾铃震响自远处传来,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兵丁竖起耳朵,提着灯笼前来盘查,将近年关,更要谨防宵小作乱。

然而还未近前,兵丁们就纷纷让开,领头的伍长更是上前作揖。

马车前的侍从是个穿黑靴的锦衣卫小校,手里的桐油灯笼上写着朱红的徐字。

能由锦衣卫亲自护送的,只能是尚书、阁臣之流的朝廷大员,而其中姓徐的,只有当今次辅徐润方一人。

伍长满面春风地迎上去,行礼道:“这位兄台,深更半夜的,您这是护送上官去哪儿啊?”

锦衣卫小校虽只是未入流的小官,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腰杆子十分硬挺,拉着脸道:“既然知道是上官出行,哪有你这狗东西多话的道理?”

伍长年纪大了,早已习惯了碰壁,但他手下的弟兄们有些按耐不住,火光下,一张张面孔都带着敌意。

伍长道:“这也是奉上头命令,必须逐个盘问清楚,街面上干净了,上官也宽心呐。”

锦衣卫小校眉头一皱,正要拔刀,却听车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刘栩,和这位军爷说说又何妨,我们是去大功坊的。”

名叫刘栩的锦衣卫小校不甘心地啐了伍长一口,道:“听清楚了?我们去大功坊,你还要怎样?”

伍长忙不迭地退下,脸上的笑容从没消失过,做了个请的手势:“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也是为了差事没办法,还请上官见谅。”

刘栩催马离开,街上又恢复了寂静。

兵丁们走过来,忿忿不平地道:“大哥你没事吧?”

伍长哈哈笑道:“还能掉层皮不成?”

又有人抱怨:“车里那位大人还挺好说话的,就是那狗屁锦衣卫,二五八万似的,什么东西!”

伍长摆摆手,道:“也怪不得他,他们是要去大功坊啊。”

“大功坊又如何?那里是勋贵府邸云集的地方,徐阁老和这些大人互有来往也不是什么怪事。”

伍长摇着头思索道:“你们没听说吗,之前巡夜的老袁说那边的昌国公府出了件事……”

昌国公顾家,那正是徐阁老夫人的娘家。

···

月夜闻琴,本是极风雅的事。

可是抚琴的人心意烦乱,琴音也如石上流水,起伏不定,终于在一阵铿锵的拂弦声后归于宁静。

松鹤堂跨院的暖阁中,邵家七少爷离开琴桌,在窗下负手而立。

寒风从敞开的轩窗中涌入,吹乱他披散的乌发,绀青的衫子在风中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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